除夕当天，京城的街道依旧热闹如常，反倒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年味。红灯笼高高挂起，商场门口的迎春装置轮番闪耀，街边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糖炒栗子的甜、卤味摊的香，还有人群身上的暖意。
林恩一手拉着购物车，一手牵着邱白，边走边低头看购物清单：“年糕、莲藕、羊蝎子、青菜……嗯，还差点水果。”
“还有饮料。”邱白补充道，“我妈不喝酒，要买那个橙子味的汽水。”
“我记着了。”林恩点点头，看着身边被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又忍不住偏头揉了揉他的发顶，“你就负责看着我有木有没买错东西，别偷懒。”
邱白正举着手机拍商场挂满灯笼的一角，被他一揉，差点手一抖拍糊了：“你别乱动！我拍这个是准备传论坛的！”
“又是你们美院那个八卦楼？”
“不是，是我们项目群。”邱白没好气地嘟囔，“余茉说要做一张新年宣传图。”
林恩侧身看着他，笑了一下没说话，只顺手把他松垮的围巾往脖子里拉了拉：“拍够了就把手机收起来。”
商场里人潮涌动，林恩拉着购物车在人群中穿梭，动作却始终稳得像走在琴键上一样。
“哎，这个桂花年糕你妈喜欢吗？”他忽然停在冷柜前问。
“喜欢！”邱白立刻凑过去，“小时候她还自己做过一次，但失败了，外皮糊掉了，里面是生的。”
“那就买这个。”林恩挑了两盒装进车里，“回头我做给你们吃。”
“你也会做？”
“我会的比你多。”林恩理直气壮，“当初谁天天说‘我邱白可是个天才’，结果连灶台都不会开？”
“你……你又提！”邱白红了耳根，“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你家那个太高级了，我这种平民老百姓可不会用……”
“那你现在呢？”林恩转头看他，笑意藏在眼里，“会了之后还愿意让我做饭吗？”
邱白悄悄握紧了购物车另一边的扶手，小声说：“……你做的比较好吃。”
林恩没再说什么，只从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背，像是抱着什么秘密情绪，在暖黄的灯光里慢慢散开。
走到零食区时，邱白忽然停下来，看着架上的糖果发呆。
“想吃？”
“不是……就是突然想到，”他顿了一下，“小时候我在院里过年的时候，瓜子糖果是我们最盼着的东西。那会儿谁要是分了一包糖果，就能当半天‘大王’。”
“现在也是啊。”林恩随手挑了一袋，“邱大王，您要不要两包？”
“……我现在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但我愿意把糖果分给你。”林恩语气低柔。
“你这人怎么……每句话都像在撩。”邱白嗫嚅着，耳朵却已经红了。
林恩看着他，眼里尽是笑意。他喜欢这种平凡的除夕——没有天翻地覆的权能，没有命运的代价，只有一双手可以牵着，走在人潮汹涌中。
“去买佐料吧，”林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下午打算炖一个汤底，到时候再下羊蝎子。”
“你刚不是说你不喝汤？”
“我不喝，但你妈妈喜欢。”林恩看向他，目光认真，“再说，我做的，不喝也得喝一口。”
邱白低下头，抿了抿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继续在人群中走着，脚步安稳。京城的除夕不像他们身上的命运那样复杂，它充满了人间烟火，拥挤、吵闹、热闹，但也恰好让人觉得——原来他们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过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年。
————
车里放着林恩选的低音爵士，暖气开得刚刚好，车窗外是热闹的街景，车窗内却是一种慢下来的安稳。
副驾驶上，邱白正低头查看群聊里大家的新年祝福图片，眼神微有倦意。林恩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认识你这两年，”林恩慢悠悠地开口，“你变化可真大。”
“嗯？”邱白抬起头，眨了眨眼。
“当初还小小一个，个子没现在高，脸是圆的，娃娃脸，安静得像只猫。你第一天到京音门口，我还以为是哪家高中生来迷路了。”林恩笑了笑，语气温和，“现在终于长开了，也长个儿了。”
“长个儿倒是事实……”邱白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现在脸上全是社畜味儿。显老很正常。”
林恩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叫成熟。”
“你别哄我了。”邱白翻了个白眼，“最近熬夜搞项目，眼角纹都出来了。”
“啧，”林恩把车在红灯前稳稳停下，伸手在他眼尾轻轻点了一下，“挺好的，自带眼线。”
邱白立刻把头缩回去：“什么啊！”
“我喜欢。”林恩语气自然得像是说天气好，“带点倦感才显得乖。就像你累了一天，窝在我怀里那种表情，我最喜欢。”
“你……”邱白顿了顿，低声说，“你能不能不要总突然这样。”
“这样是怎样？”
“就……嘴这么甜。”
林恩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发顶的碎发。
车继续缓缓行驶在通往旧城区的小路上。外头有孩子提着灯笼跑来跑去，还有鞭炮声零零散散地响起。林恩的车窗玻璃微微一震，却没人抱怨什么。
“你妈这几天状态还好吗？”林恩开口问道。
“挺好的，她说今天穿了新毛衣，早上还去剪了头发。”邱白顿了顿，“其实她比我还期待今天来你家。”
林恩微笑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可以正式见家长了？”
“你不是早就见过了？”
“以前我是以温柔负责的‘林老师’身份出现的啊。”林恩慢条斯理地说，“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你男朋友。”
“你之前也是我男朋友。”
“那不一样，”林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想被你妈妈认作——家人。”
车内顿时安静了一下。
邱白别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道，耳根一点点泛红。他声音轻得像是在和风说话：“……我妈一直知道我们很好，她早就把你当成家人了。”
“那她是个有眼光的人。”林恩笑道。
“……你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知道。”林恩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平静地说，“但我觉得你在我身边的样子，值得所有骄傲。”
邱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咕哝一句：“你是开车技术太好，所以嘴也有空？”
林恩轻笑了一声，车在一个拐角处缓缓停下。
窗外是邱母住的小区，楼下有两排小摊贩，此时也已经开始收拾摊子，空气中还残留着酱鸭脖和爆米花的香气。
林恩熄火，侧身看着邱白：“走吧，去接家人回家。”
邱白整理了一下衣服，心跳莫名有点快。他知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回家，但这一次——
是完整的“我们仨”。
楼下寒风不大，却吹得小区的柏树轻轻晃动。走进单元门前的小花坛时，邱白就看到穿着深色毛衣、戴着围巾的母亲站在门口，脚边放着一个看起来不轻的手提袋，手里还提着保温壶。
“妈！”邱白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急切，“你怎么又带那么多东西，我们不是说好去接你的吗？”
“我不拿着你们也得吃饭不是？”邱母笑眯眯地看着他，眼角的纹路柔和温暖，“年夜饭哪能光吃外面买的。”
林恩紧随其后，步伐沉稳，脸上带着他一贯得体又温和的笑容。他上前接过邱母手上的袋子，微微躬身：“阿姨，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真的不用您再费心。我们打算自己动手，好好热闹一下。”
“哎，你这孩子……”邱母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总说得这么客气，我这点小东西还能累着你？”
林恩立刻笑着说：“不是怕累，是怕您太辛苦了。咱们家有小邱在，他最近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项目做得有声有色，张老师都跟我打了几次电话夸他呢。”
邱白一听这话，当即脸有点红，小声嘟囔一句：“你别乱说……”
“怎么就乱说了？”邱母眼睛一亮，立刻看向邱白，“我就说嘛，我儿子肯定行！”
林恩一边替两人把东西装进后备箱，一边回头调侃：“不过这个风云人物啊，就是太能熬夜了，有时候一忙就是一整晚。我都得提醒他多喝水、按时吃饭。”
“是啊，”邱母故意板起脸，“我也是说他，他就是不听。帮我养这么个小孩，真是让你费心了。”
林恩笑了笑，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的认真：“他也不算是让人费心的小孩。就是有时候太拼，什么都自己扛。我这个人啊……比较会唠叨，就多说两句。”
“唠叨点好。”邱母点点头，笑意藏不住，“唠叨说明你在意。”
邱白站在一旁，莫名觉得自己像个被交换意见的家庭宠物。他一边挠头，一边悄悄地对林恩说：“你是来接人的，还是来巴结我妈的？”
林恩瞥了他一眼，笑容更深：“你妈才是今天的主角，我当然得讨她欢心。不然你过年还让我进门？”
“行行行，你赢了。”邱白低声说着，眼里却泛出一点掩饰不住的笑意。
几人一起上车，林恩特地将副驾驶让给了邱母，邱白自己坐到后排去帮忙扶住袋子。车子重新启动，驶入热闹的街道。
“你们家离我这还挺远的哈。”邱母说着，看了眼窗外，“我以前就想去你家看看，结果你每次都说忙。”
“主要是怕我那边太简陋，不配招待您。”林恩笑着说，语气温和又不失风趣，“不过今年不同，白白已经把家里大扫除了，还把自己的衣服都叠整齐了。今天就等您坐镇主厨。”
“他会叠衣服？”邱母一脸惊讶。
“嗯，叠得挺好。”林恩含笑看向窗外，“虽然一边收拾还一边嘟囔，说我衣服多得像贵族。”
邱母轻笑起来，看着前方开车的邱白，眼神里满是欣慰。
窗外天色渐暗，路灯亮起，车内却越发温暖。熟悉的老歌从车载音响中流淌出来，城市的喧闹在这辆车的窗玻璃外渐行渐远，留下车内三人静静的呼吸与笑声——
像一个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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