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各斯机场的喧嚣隔着卫星电话都能震得人耳朵疼。赵三强那破锣嗓子带着压不住的兴奋：“雷总，您是没瞧见！穆勒那老小子，刚把湾流舱门打开条缝，码头工会那帮黑哥们举着‘西格玛=血獠牙’的牌子就怼到他鼻子底下了！记者们的闪光灯噼里啪啦，比过年放炮仗还热闹！穆勒脸都绿了，跟见了鬼似的，扭头就把舱门关死，死活不下来！现在他那宝贝飞机，让咱请来的当地‘热心群众’围得跟铁桶一样，罐头里的沙丁鱼都没他憋屈！”
雷宜雨靠在大班椅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光滑的红木扶手，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比窗外的汉江夜色还要深沉。“干得不错，三强。让他好好享受享受拉各斯的风情。”他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他想走，可以。记得把他‘孝敬’给港口官员那几本‘小账’，挑几笔最肥的，匿名送到他那个老对手‘黑水贝雷帽’的邮箱里去。非洲的太阳这么烈，也该让老朋友帮他降降火气了。”
“明白！”赵三强心领神会，语气更亢奋了，“保管让‘黑水贝雷帽’觉得，这是上帝给他的圣诞大礼包！”
电话刚挂，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就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焊锡和机油混合的焦糊味。徐汉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两眼通红得像熬了几宿的兔子，直冲到雷宜雨桌前，声音都在抖：“雷总！那‘零号’祖宗…它…它变水了！”
雷宜雨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抬眼，锐利的目光如刀锋出鞘。
“说清楚！”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就…就是按您吩咐，用‘烛龙’级真空罐给它装进去了！”徐汉卿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本想试试低温惰性气体环境下的物理特性…结果那鬼东西，突然就软了！跟块黄油似的，化成一滩粘了吧唧的幽蓝色液体！那蓝光…邪性！真空罐内部监控探头拍到零点几秒的画面，就全花了！”
他喘着粗气：“雷总，这玩意儿真不是地球路数！咱们那点激光、粒子束打在它身上，就跟泥牛入海，连个屁都不放！现在好了，直接变‘水’了！国安那几个老专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憋了半天就憋出俩字：‘未知’！”
未知？雷宜雨眸底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前世今生六十余载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飞速翻腾，没有任何一种已知材料能与之对应。这意外闯入的“零号样本”，像一颗投入棋盘的异色子，搅动了他精密布局的全球商战。他猛地站起身：“‘燧人氏’项目，立刻启动最高等级物理隔离！所有实验数据，启用NSA级加密，物理介质记录，接入专网，封存！汉卿，你亲自盯死真空罐，没有我的指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是！”徐汉卿像打了强心针，领命转身，恨不得脚底生风。
他前脚刚冲出门，苏采薇后脚就捧着一摞文件快步走了进来，黛眉微蹙，带来另一股硝烟味。“宜雨，特斯拉法务部刚发来措辞强硬的函件，质疑我们超充桩核心散热模块的‘设计隐患’，威胁要重新评估那份十年独家授权协议的有效性！看来，穆勒在非洲挨的那记耳光，已经扇到马斯克耳朵里了。”她把文件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带着一丝忧虑。
雷宜雨拿起那份散发着冰冷法律气息的函件，指尖划过上面“特斯拉”的烫金LoGo，嘴角那抹冷意反而更深了。“特斯拉的法务？效率倒是比我想的快一点。”他抬眼看向苏采薇，“采薇，昨天我让准备的那份‘小小伴手礼’，西格玛总部那位董事长先生，签收了吧？”
苏采薇脸上忧虑瞬间褪去，换上了一丝冰雪消融般的清冷笑意：“签收了，而且是董事长秘书亲自签收的。他们东南亚分公司那几箱子‘灰色通关’、‘贿赂官员’的原始账本复印件，还有他们在东南亚几个工厂偷偷倾倒强酸废液的检测报告和现场照片，保证能让那位‘高贵的’董事长先生，今晚喝不下他珍藏的勃艮第红酒。”
“好！”雷宜雨将特斯拉的函件随手丢在一边，仿佛那只是一张废纸。“特斯拉不是想重新评估吗？那就让他们评估个够！通知我们驻硅谷的高级副总裁，立刻约见马斯克那个技术狂的私人助理，就一句话：明天早上九点零三分开始，特斯拉在全球部署的第六代超充桩，会因为西格玛供应的劣质导热管内部应力断裂，‘巧合’地瘫痪整整三小时。如果特斯拉想跟我们探讨‘设计隐患’，我很乐意提供一份更详细的、关于西格玛供应链系统性塌方的技术白皮书。”
苏采薇眼睛一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西格玛这个炸药包，直接塞回给特斯拉？”
“不止，”雷宜雨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汉江两岸璀璨如星河般的灯火，“这是警告马斯克，西格玛这个‘合作伙伴’的棺材板，已经被他们自己钉死了。跟我们长江系合作，至少棺材是楠木的，还带透气孔。”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另外，联系我们在加州那几个长期合作的科技博主，把消息‘润色’一下，放出去。标题就叫——《供应链惊雷：谁在拖垮特斯拉的‘充电帝国’？》”
窗外的江城，不知何时已笼罩在一片细密的雨幕之中。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远方非洲大陆尚未平息的战鼓余音，也似汉南产业园地下那熔炉中未知液体的幽幽低语。
产业园深处，代号“熔炉”的地下三层实验室如同科幻堡垒。“烛龙”级真空罐发出低沉的嗡鸣，幽蓝粘稠的液体在绝对真空的黑暗核心缓缓卷动，如同活物般吞噬着一切探测信号。徐汉卿的脸被罐体表面几盏幽幽的指示灯映得发青，监控屏幕上一片象征“未知”的雪花噪点，刺得人眼疼。他狠狠抹了把脸，对着加密通讯器低吼：“b组！光谱分析仪预热！老子就不信了，是鬼都得给我显出个形来！”
就在这时，老吴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突然在加密线路里炸响，带着一股子烧烤摊特有的烟火气：“老徐！你猜怎么着？汉正街那三百个‘西格玛特供磁疗烤架’，全空了！老马头那破锣嗓子都喊劈叉了！那些个大妈大爷，非说烤出来的肉串吃了腿不疼腰不酸，比狗皮膏药还灵！嘿，穆勒那老小子要是知道他们德国‘高精尖废铁’在咱江城夜市成了包治百病的香饽饽，怕不得当场气出个脑溢血！”这粗粝的市井喜报，像热油滴进了冰冷的实验室，溅起一丝荒诞的暖意。
“滚蛋！老子这儿正跟‘外星水’较劲呢！”徐汉卿没好气地吼回去，可紧绷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冰水里泡久了突然尝到一丝辛辣。
同一片夜雨之下，长江系总部顶楼的灯火是另一番光景。苏采薇步履轻捷如猫，将一份带着油墨清香的传真轻轻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宜雨，港岛那边的‘老朋友’反馈了，西格玛在红港几个隐蔽账户刚刚有异常大额资金流出的迹象，收款方指向开曼群岛几个新注册的空壳公司，路径非常可疑，像是在紧急转移资产，准备断尾求生。”
雷宜雨的目光从摊开的非洲拉各斯港口扩建计划图上抬起，扫过那份传真，眼底没有半点意外。“困兽之斗罢了。穆勒以为逃回德国就安全了？晚了。”他修长的手指在拉各斯港的卫星地图上一点，“让三强把‘鬣狗计划’第五阶段启动。西格玛在拉各斯那个堆满‘瑕疵品’的3号仓库，是时候让它在码头工会和媒体朋友们的见证下，‘意外’起场小火了。记住，火势要‘恰到好处’，烧掉的只能是西格玛想藏起来的‘瑕疵’证据，别碰着旁边咱们长江系刚加固好的集装箱堆场。”
“明白！”苏采薇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立刻转身去传达指令。雷宜雨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拉各斯港复杂的海岸线在他眼中仿佛化作清晰的棋盘脉络。穆勒这只陷入绝境的困兽，每一步挣扎都在加速步入他早已掘好的坟墓。
办公室厚重的门无声滑开，瘦猴像一道影子般闪了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保温桶，桶盖缝里还丝丝缕缕地冒着热气。“宜雨哥，嫂子刚让司机送来的，还热乎着，说是炖了快俩钟头的土鸡汤。”他把保温桶放在办公桌一角，觑着雷宜雨的脸色，压低声音，“非洲那边刚递了话过来，穆勒那老王八蛋的私人飞机，趁着雨最大那会儿，让机场塔台开了条特殊航道，跟做贼似的贴着海面溜了。赵三哥问要不要……”
“不用拦。”雷宜雨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随手掀开保温桶的盖子，浓郁的鸡汤鲜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些许雨夜的湿冷。“让他走。一头被打断了脊梁骨的老豺狗，逃回巢穴，除了舔舐伤口哀鸣，还能做什么？不过是让他的恐惧，在黑暗里多发酵一会儿。”他舀起一勺金黄的鸡汤，热气氤氲了他深邃的眼眸，“他以为飞回德国就到家了？呵，西格玛的棺材板，早就被他那些‘伴手礼’钉得死死的。他现在回去，不过是提前躺进去罢了。告诉三强，把穆勒和血獠牙勾结的所有影像资料，高清无码的，打包发给我们在欧洲那几个‘热衷公益’的议员朋友，还有国际反恐组织。另外，通知法务部，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针对西格玛在非洲和东南亚系统性商业贿赂、破坏当地经济、甚至涉嫌资助非法武装的跨国诉讼案卷，放在我桌上。”
瘦猴听得热血上涌，利落地一挺腰板：“得令！保证让那老小子死了都不安生，棺材板下头都钉满咱们的举报信！”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雷宜雨偶尔翻动文件的声音。鸡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紧绷的神经。他再次踱步到落地窗前，目光穿透雨幕，投向汉江对岸那片灯火通明、正在夜以继日赶工的庞然大物——汉南智能装备产业园。冰冷的雨线在玻璃上蜿蜒，像一道道未来发展的轨迹。
“零号样本”带来的诡谲迷雾，西格玛困兽犹斗掀起的最后波澜，特斯拉虎视眈眈的专利博弈……无数暗流在寂静的雨夜下汹涌碰撞。雷宜雨端起保温桶，将温热的鸡汤一饮而尽。胃里升腾起一股暖流，驱散了雨夜的寒意，也淬炼着眼中那份钢铁般的意志。
江城不眠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朦胧的光海，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那里，既有一座座拔地而起、象征着现代工业力量的“熔炉”正在轰鸣，也有一场场不见硝烟却足以颠覆格局的全球商战正走向白热。幽蓝的金属流体在真空罐中无声地卷动，如同一个来自未知领域的冰冷隐喻，也为这条通往世界工业之巅的荆棘之路，埋下了更多足以燎原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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