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着急，事情可以商量，你可以说说你的担忧。”
“还用我说？”男人空洞眼神看着安什林，嘴角却卷着一丝弧度：“你和巡逻兵结下了梁子，无非就是利用我给他们找茬。你在这件事里，可以捞到名声。而我呢，这事结束后就算我有钱，我拿回伐木许可，我又能怎样？接下来只要他们想，捏死我还不是随时随地？”男人越说越激动，他喷着口水，歪着头，用手指戳着安什林胸口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断杖徒，你在攻击权杖，你在挑战权威，你很厉害，可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异乡人接下来的成功，想让我牺牲，是么，卑鄙的异乡人？！”
随着他的情绪激动，瞎眼的老妇人也挥手驱赶着安什林。
安什林道：“你们遭受欺辱，没有胆量反抗，那怎么有胆子反驳我、拒绝我的？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我能让科尔纳大庭广众下毫无颜面后，还能安然无恙站着，这到底是奇迹还是拳头硬？”
他淡淡的话语，直接让男子浑身一个哆嗦，立马拉起母亲往后躲。
退后一段距离后，他护着母亲，对安什林低头，眼神闪躲。
但还没有等他道歉，安什林便接着说道：“我本该这么对你说，可我和你从开始到现在，聊了这么多，相处的还不错。我也没打算将这话扔给你。在监狱中动刑，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结果。用暴力使人屈服，终究毫无意义。那么，你认可我这句话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道：“你……真的想帮我？”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但帮助你是前提。”
“你想做什么？”
“我在这里度日，不想只是生存，我想有尊严地生存，那就是活着。”
“如果你想帮我，那你只要买下我这点东西就行了。”
很显然，男人并不想答应安什林，但他又不敢真正拒绝。
安什林微笑着道：“我站在这里，是在找机会。我站在这里，何尝不是在给你机会。你有一个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想把失去的都拿回来的机会。想一想，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男人浑身一颤，猛然想到了很多事。
“失去的拿回来……”他看了看自己的腿，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本来好好的一家人，日子不算富裕但也温饱，可现在全没了。
眼前只剩下了生存。
不，生存都没有。
他只是想陪伴母亲走到生命的终点。
把失去的拿回来吗……可能吗？
那可是要和巡逻兵作对，那后果可是……
“在春归之前，天会一天比一天冷。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别人考虑考虑。你的母亲熬得住吗？老人家就算熬得住，不知在哪里忍饥挨饿，受人白眼的妻子和儿子呢？你在怨恨你的妻子吗？你有没有想过，她要受不了大可以一个人离开，找个男人嫁了，为什么还要带着孩子？”
这些话，一段比一段戳心。
男人浑身颤抖愈发剧烈，他看了看身旁年迈不已又瞎了一只眼的母亲，抬眼看了看晴空万里以及远方，最终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
他看向了安什林。
“你确定能帮我把这些都拿回来？”
“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只是没有理由。”
“我……”男人说完这个字后，便是沉默了足足三十秒。
这三十秒，每一秒都是挣扎，都在煎熬。
最终，他坚定地看着安什林道：“我会成为你的理由。”
“那么，准备一下吧，去把你失去的都拿回来。”
他微微吸了口气，和男人商量了一下细节，这才离开。
“母亲，我出去一趟。”男人准了一下东西准备出门，把母亲抓着自己的手放开，他道：“我想争取一次，如果失败……您就当我最后任性一次吧。”
老妇人松开手，点点头，声音沙哑道：“去吧孩子，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放手去做。”
安什林出了簸箕院，在巷子里与苦莱碰了面。
“其实刚刚那段话，他已经动摇了，你只要稍微用力，他就完全能够服从，没必要浪费那么多口舌，我觉得……也不算威胁。”
安什林摇摇头：“态度一定要好，你要把敌人变得少少的，朋友变得多多的，而不是树立潜在敌人。他其实和我们一样，只不过他是普通人。我那些话，是想让他振作起来，兴起反抗意愿，而不是配合我们下套。不情不愿的东西，虚假的东西，以后迟早会出问题。”
“嗯，我听你的。”
“听二十七条的纲领就好——我是人，会犯错，如果有问题你应该及时提出，对我给予批评纠正，而不是纵容盲从。”
苦莱深深点头。
接下来，男人便听着安什林的指示进行布置。
安什林这里则通过苦莱，来连接马尔科那边。
马尔科这里早已找到了人，正在盯梢。
那是一条还算繁华的宽阔长街上，一队巡逻兵十个，正在附近游荡。
为首的巡逻兵就是目标，这还是一个小头目。
巡逻兵一个小组是三人，三个小组为一个小队。
整个镇子的巡逻兵也就百来人，即一个大队。
所以能够当上十人小队的头目，成为一个小队长，至少……
至少这一条街上，便颇有权势。
他四下走动着，随意翻看两旁摊位上的东西。
看着好的，拿起来就揣着了。
对于一些店里的漂亮女人，当着男人的面抬手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然后死死盯着男人，男人敢怒不敢言，低着头装作没看到。
直至巡逻小队长走出很远，男人忽然扔下手中的东西，愤怒地朝女人甩出一巴掌，大骂她招蜂引蝶，勾引巡逻兵，是不是看不上他，不想过了。
女人心里头正委屈，被巴掌抽懵了。
反应过来后怒骂男人没种，不是东西。
随后两个在屋子中扭打了起来。
巡逻小队长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拐角处有人蹲在地上摆摊。
他原本只是瞥一眼，但未曾想到这人有些眼熟。
仔细打量了下这个形容枯槁、浑身邋遢破烂的中年男人一阵……
他正思索着这人是谁时，男人抬起脸来盯着他。
就这么与他直视、
有那么几个瞬间的眼神闪躲，接下来则是直勾勾盯着。
“把我的伐木许可还回来。”男人冷道。
“是你~”巡逻小队长谑笑：“哟~这是谁啊，看看这是谁~嗯？哈哈哈哈，许久不见，你怎么这样了？”
其余巡逻兵也一阵嘲笑。
“你只会笑么，智障残疾儿？”男人按照准备好的说辞骂道。
巡逻小队长脸变了变：“本来看你可怜想放你一马的，你找死。”
“我他妈早不想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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