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忘看着雷天尊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和贪婪，听着他最后如释重负的回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他，赌对了。
混沌之气，对于任何修行者，尤其是对于雷天尊这样位高权重，却也面临着修炼瓶颈和寿元双重焦虑的强者而言，是根本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早就发现了，雷天尊看似强悍的外表下，却有一丝怎么也藏不住的波动，那是岁月流逝的痕迹。
初步掌握了时间法则的莫相忘知道，雷天尊已经太老了。而人一旦老了，就会怕死，站得越高，就越是如此。
而混沌之气，却代表了最本源的生机，代表了超越极限，窥探长生的......无限可能。
他这个弱点，就被莫相忘抓住了。
毕竟，莫相忘可是做过艺术学院院长的人，他是非常擅长抓别人的弱点的。
而且，抓哭过很多学生。
所以，这场心理博弈，他赢了！
而当两人终于从偏殿中走出，重新回到惊雷殿的主殿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聚焦了过来来。
他们试图从两人脸上读出最终的判决。
然而，很快大家就都失望了。
莫相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秋水，让人完全无法揣测在偏殿中发生了什么，结果究竟如何。
而雷天尊也同样面色沉静，他重新坐回宝座后，也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目光沉凝地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沉默了许久。
这漫长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雷厉却从莫相忘出来就死死盯着他。
他又忍不住看向族长，手心竟不由自主地渗出了冷汗，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点儿不妙。
终于，雷天尊手上的动作一停，缓缓开口，“关于雷厉长老之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此话一出，就让众人一愣：搁置？那刚才你们聊半天，都聊什么了？！
不等他们发问，雷天尊就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另外本次，我族进入混沌海探索的人员名单，临时做一个调整。”
人员名单调整？这又是哪一出？
就听雷天尊淡淡道：“额，把雷明的名额..........让出来，由郝大顶替。”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
一时间，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探索混沌海的名额何等珍贵，每一个都代表着族群的未来和巨大的利益分配，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而且，还是给一个刚刚打死了雷暴，甚至来历不明的小子？
而且我们等了半天，不就是在等关于雷厉长老是不是奸细的消息吗？怎么突然扯到混沌海的名额上了？
但很快，就有人猛地意识到了关键。
“雷明，那.......那不是雷厉长老最宠爱的孙子吗？！把雷明少爷的名额让给这个郝大？”
“族长这意思.......难道........”
一瞬间，所有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骇然地在面无表情的莫相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雷厉以及宝座上深不可测的雷天尊之间来回移动。
剥去雷厉的直系血脉的探索名额，给这个指控雷厉是人族奸细的郝大？！
这其中的意味，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不需要任何明确的证据公布，这个决定本身，就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这个郝大，他赢了！
他一定是用某种方式，让族长相信了他的指控，或者至少，让族长选择牺牲雷厉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雷厉浑身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愤怒，憋屈和难以置信。
他花白的胡子都在剧烈抖动，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嘶哑，充满了悲愤：
“族长，为什么？我不服！”
“雷明他为族中立过功，他为族中流过血！他天资卓越，是探索混沌海的最佳人选之一！”
“凭什么他的名额就要让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小畜生？就凭他几句莫名其妙的污蔑吗？我不服！！！”
莫相忘冷眼看着状若疯狂的雷厉，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他开口了，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老东西，我需要你服吗？”
“你只需要知道，你，完了！”
“我呸，老毕登。”
“你个小畜生，我杀了你！！！”雷厉被这羞辱的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一身磅礴的妖力轰然爆发，不顾一切地就要扑向莫相忘。
“慢着——！！！”
又是一声严厉的喝止响起。
这一次开口的，是一位站在相对中立位置的老者。他的面容也是古板严肃，眼神锐利如刀，穿着一身暗沉的袍服。
他就是雷翅虎一族掌管刑狱律法的长老，雷箫。平日里以铁面无私，公正严明着称，在族中也是素有威望。
众人精神一凛然，就见雷箫一步迈出，先是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几乎要疯狂的雷厉，然后转向宝座上的雷天尊，躬身一礼，声音沉凝地问道：“族长，您方才所言，更换混沌海人选之事，可是最后的决定？”
雷天尊目光平淡地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是。”
“为何？”雷箫忍不住追问，目光毫不避让，“雷明也并无过错，且天赋实力也符合要求。”
“这郝大不仅实力低微，而且来历不明，更是与我族有冲突在前。此举，于理不合，于族规更是不符！”
“还请族长示下，到底缘由为何？”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是啊，凭什么？
总不能真的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奸细指控，就剥夺一个核心子弟的天大机缘吧？而且那指控至今没有任何实证公布啊。
雷天尊闻言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也不是不回答，实在是没法回答，难道说因为郝大能给他混沌兵器？
这也不能说啊这个，族长受贿了，然后改变了决定？！这说出去以后他这个族长还做不做了？！
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古怪起来。
族长的沉默，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偏袒和强权，让许多原本中立的，还有一些本来就偏向雷厉的人，心中都隐隐生出了一丝不满和疑虑。
这里面，有猫腻啊！
就在这时，莫相忘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他看向那位古板严肃的刑罚长老雷箫，开口道：“不知，这位长老如何称呼？”
“老夫雷箫，执掌族内刑罚。”雷箫也看向他，目光更是严厉无比。
“雷箫长老，”莫相忘语气变得颇为诚恳，“看来您是一位真正讲规矩，重证据的长老，族长或许有他的考量不便明言。”
“不过，既然您质疑，不如.......您也随我出去一下？我将那份.......不便公之于众的证据，单独给您一观？”
“剩下的，就由您来评判，族长的决定是否公允？”
此言一出，大殿里面再次一片愕然。
又要单独给看证据？
而且，这次是给铁面无私的刑罚长老？
不过说实话，雷箫他们是服气的，毕竟他的口碑在这呢，这就像段正淳说，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谁都信！
而雷箫闻言也是眉头紧锁，他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莫相忘，他确实也很想知道那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沉吟片刻，他看向了雷天尊。雷天尊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
“好！”雷箫沉声道，“老夫就跟你去看看，若是证据确凿，老夫就绝无二话！若你是胆敢戏弄老夫，污蔑长老，也休怪老夫刑律无情！”
“雷长老请。”莫相忘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而后，在所有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莫相忘再次带着一位实权长老，走出了惊雷殿。
惊雷殿内，死寂一片。
这一次，没有人再喧哗，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氛开始弥漫开来。
眼前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和控制：族长这反常的决定，郝大那有恃无恐的态度，现在连素来公正的刑罚长老都被请去看证据了........
难道，雷厉长老，他真的.......
各种猜测在众人心中疯狂滋生，暗流汹涌，一开始甚至还有人猜测这郝大难道是族长的私生子？！
可眼下，连雷罚长老，他都不惧？！
雷厉却征征地站在原地，脸色灰败，身体微微摇晃着，他感觉自己正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缠住，一步步将自己拖入了无底深渊。
憋屈的是，自己却连敌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都不知道！
这一次，并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
侧门，很快就再次打开了。
莫相忘和刑罚长老雷箫一前一后走了回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雷箫的脸上。
只见这位素来古板严肃，喜怒不形于色的刑罚长老，此刻脸上竟然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那表情里混杂着浓浓的震惊，一丝还未散去的难以置信，深深的困惑，以及一种.......世界观受到冲击后的茫然。
他这么大岁数了，又做了这么多年的雷罚，按理说应该妖魔鬼怪也见了不少了，有这么复杂的表情。
实在是，难为他了。
就见他走回自己的位置，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都忘了向族长行礼，他只是眉头紧锁，仿佛在消化着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然而，大家也都发现，他没有再看雷厉一眼，也没有对族长的决定再提出任何异议。
整个惊雷殿，鸦雀无声。
一切，已不言而喻。
虽然谁都不知道郝大那“证据”究竟是什么，但显然，连最讲证据，最公正的雷箫长老，都被彻底说服了！
雷厉，他竟然真的是人族奸细。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其实我早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了！
大家这样想着，都悄悄和雷厉以及他那一脉的势力，拉开了一些距离。
莫相忘再次面色平静地走回道大殿内，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雷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看向宝座上的雷天尊。
一道无声的惊雷，已然炸响。
雷厉，眼看着，就要被劈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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