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暗中观察之际，一位在金陵颇有名望的老收藏家，抚须提议道：
“诸位，今夜良辰美景，奇珍汇聚，不如我们效仿古人，以宝会友，各自拿出几件平日里秘不示人的珍藏，大家一同品鉴品鉴，斗一斗眼力，也算是为今晚的鉴赏会，再添几分雅趣，如何？”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在场不少人的附和。
就在此时，之前在门口吃了大亏的孔方，为了挽回颜面，再次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好！好提议！晚辈孔方，不才，也收了几件不成气候的小玩意儿，正好拿出来请各位前辈指点一二！”
孔方脸上带着强装出来的得意笑容，从随从手中接过两个锦盒。
他先是打开第一个锦盒，露出了他之前在门口炫耀过的那块元青花残片。
随即，他又打开了第二个锦盒，里面赫然是一只造型古朴，通体黝黑，表面似乎还有些许奇异纹路的杯子。
“诸位请看！”孔方将那只黑色杯子高高举起，声音洪亮地介绍道，“此乃晚辈前不久才从一位海外归来的老前辈手中重金购得的，据传乃是明代宫廷御用的犀角杯！其材质珍贵，雕工精湛，包浆自然，实乃不可多得的珍品啊！”
楚阳的鬼谷之眼，早在孔方拿出那两件东西的瞬间，便已经悄然扫过。
那块元青花残片，确是真品无疑，青花发色也算沉稳。
但正如楚阳之前所料，只是一块普通的民窑大罐残片，收藏价值有限，顶多也就几万块钱。
而那只被孔方吹得天花乱坠的明代犀角杯，问题可就大了！
鬼谷之眼下，那犀角杯的材质纹理，与真正的亚洲犀牛角有着明显的差异，反而更像是某种现代材料压制而成。
其表面的包浆色泽，也显得极为浮躁和刻意，杯底几处不起眼的角落，更是残留着极其隐蔽的现代高速工具打磨和化学药剂做旧的痕迹！
这分明就是一件高仿赝品！
就在孔方洋洋得意，周围不少不明真相的宾客也纷纷发出啧啧称赞，夸赞其藏品不凡，眼光独到之际。
一个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然在略显嘈杂的席间响起。
“孔少...”楚阳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您这只犀角杯，造型倒是古朴别致，只是……怕是有些年份上的讲究吧？”
孔方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
所有人的目光，也在这刹那之间，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楚阳和孔方手中那只明代犀角杯之上！
楚阳那句轻飘飘的话，更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整个鉴赏会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向楚阳那张年轻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面庞之上。
孔方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穷小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金陵收藏圈大拿的面，质疑他重金购得的宝贝！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挑衅！是当众打他的脸！
“你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孔方恼羞成怒，指着楚阳的鼻子厉声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在这里不懂装懂，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蠢货！”
他气得浑身发抖，唾沫星子横飞。
楚阳却依旧稳如泰山，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从容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宾客，朗声道：“诸位前辈同好，晚辈楚阳，今日有幸得见孔少这只明代犀角杯，心中确实有几分浅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人群中一位须发皆白，气质儒雅的老者身上。
“晚辈听说，金陵玉石协会的名誉会长，白玉瑾白老今日也在此列。白老在杂项鉴定领域德高望重，眼力更是我等晚辈望尘莫及。不知可否请白老移步，与晚辈一同品鉴品鉴孔少这只宝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那白玉瑾白老，在金陵古玩玉石圈子里可是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为人向来公正严明，从不轻易表态，更不会轻易卷入这种小辈之间的意气之争。
楚阳竟然敢直接点名请白老出来当公证人，这要么是他真的有十足的把握，要么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寻死路！
孔方也是脸色一变，他自然也知道白老的名头。
若是白老亲自下场，他这犀角杯万一真有什么问题，那他孔家的脸可就丢尽了！
但他此刻已是骑虎难下，若是拒绝，那不直接落实了楚阳的话？
“好！既然楚阳小兄弟如此有自信，那我们就请白老给评评理！”孔方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心中却暗自祈祷自己那犀角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白玉瑾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他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楚阳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孔方手中的犀角杯，微微颔首：“既然两位小友都有此意，那老朽就品鉴一二。”
在白老的见证下，楚阳走上前拿起那只被孔方视若珍宝的明代犀角杯，开始了他条理清晰的分析。
“孔少。”楚阳将犀角杯托在掌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您说此杯乃明代宫廷御用，材质珍贵。但依晚辈浅见，此杯的材质，恐怕并非真正的亚洲犀牛角。”
他指着杯壁上那些看似自然的纹理：“真正的犀角，其纹理应如甘蔗剖面，有细密的鱼子纹或粟米纹，且入手温润，有天然的角质香气。而此杯，”
一顿，楚阳将杯子递到白老面前，缓缓开口道：
“您老请看，其纹理虽然模仿得惟妙惟肖，但细看之下，纹路生硬呆板，缺乏天然的灵动之气，且入手冰凉，隐隐带有一股……水牛角特有的腥膻之味。”
“若我没猜错，此杯的材质，应该是用水牛角经过特殊染色和压制工艺仿制而成。”
此言一出，孔方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楚阳并未停顿，继续分析其雕工：“再看这雕工。明代犀角杯的雕工，多苍劲有力，刀法圆润浑厚，线条流畅自然，极富古韵。而此杯的雕工，却显得生涩犹豫，缺乏一气呵成的洒脱之感，匠气十足，古韵全无。”
说罢，楚阳将犀角杯倒置，露出了杯底那看似古朴的“大明宣德年制”款识。
“最关键的，还是这杯底的落款。”楚阳取出随身携带的高倍放大镜，递给白老，“白老您请看，这宣德二字的字体风格，虽然力求模仿明代官窑的写法，但与真正的宣德款识相比，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异！”
楚阳的分析，有理有据，鞭辟入里，每一处破绽都点得精准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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