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道代表着“契约”的金色光芒，如烧红的烙铁，深深地、蛮横地烙印在她眉心最深处时，天使彦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了。
那道光芒并非转瞬即逝的幻象。
它在她的灵魂中生根、发芽，化作一张无形的、由法则与神威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将她的一切尽数笼罩。
那不仅仅是一个印记。
那是一个枷锁。
一个将她的骄傲，她的荣耀，她的意志，乃至她身为神圣天使的生命本质，都牢牢锁住的、来自更高维度、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反抗的……灵魂枷锁！
她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本源，自己那足以焚山煮海的浩瀚力量，自己的一切过往与未来，都通过这根无形的锁链，
与这家小小的、充满了诡异气息的杂货铺，与那个嘴角永远挂着懒洋洋微笑的、魔鬼一般的店主，建立起了一种让她战栗、让她作呕的……主与仆的……联系。
只要对方一个念头。
仅仅一个念头，不需要任何言语，不需要任何动作，她那历经万年战火而不灭的神圣之躯，便会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她的生死，已然被握于他人之手。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自诞生于天使星云，就翱翔于九天之上，习惯了俯瞰宇宙众生，习惯了以“正义”之名手握“天刃审判”权柄的神圣左翼护卫而言，是何等的……屈辱！
何等的……痛苦！
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银色的甲胄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那双一向充满了自信与凌厉战意的、如同蓝宝石般璀璨的美眸，
此刻，却被一种混杂着滔天悲愤、刺骨屈辱、强烈不甘、以及……那如同深渊般浩瀚无边的深深无力感的复杂情绪，所彻底填满。
她想反抗。
这个念头如火山般在她心中迸发，几乎要烧毁她的理智。
她想拔出那柄陪伴了她七千年的烈焰之剑，以天使文明最炽烈的怒火，将眼前这个肆意践踏她们尊严的男人，
连同这家该死的、处处透着邪门的店铺，一同斩成宇宙中最微小的基本粒子！
可是，她做不到。
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死死地拉住了她即将暴走的本能。
刚才天使冷那毫无悬念的、被瞬间镇压的场景，还如同慢镜头一般，一帧一帧地，在她眼前反复回放。
那是一种兔子仰望苍天巨龙时，源自于生命层次最深处的、绝对的、无法以任何意志或技巧所逾越的……鸿沟！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任何反抗，在这等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只是徒劳的，是飞蛾扑火般的可笑之举。
那不仅无法伤及对方分毫，反而会给她们带来更加悲惨的、永远无法挽回的后果。
为了沉睡中的凯莎女王……
为了刚刚用自己的尊严与自由，为她们换来这唯一一丝希望的鹤熙女王……
她，必须，忍！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天使彦的心头。
天使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火焰。那高耸饱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将胸腔中那股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的滔天怒火，给强行压缩、压制下去。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当她再次睁开时，那双蔚蓝色的眼眸之中，
虽然依旧布满了屈辱的血丝，但那份狂暴的、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已经被她用一种近乎于自残的、钢铁般的强大意志力，给死死地钉在了眼底最深处。
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的……死寂。
仿佛一团燃烧的恒星，在瞬间耗尽了所有的燃料，坍缩成了一颗冰冷的白矮星。
“很好，看来我们的‘保安部长’，已经做好上岗的准备了。”
顾离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不疾不徐，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天使彦那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杀气。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畜无害的和善微笑。
他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位绝美天使。
他欣赏她脸上那充满了痛苦挣扎与屈辱交织的表情，就像在欣赏一件刚刚到手的、完美无瑕、却又带着一丝未被驯服的野性、需要好好“打磨调教”一番的……顶级艺术品。
他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铺中回荡。
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服”，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散发着某种崭新布料特有的气息。
那是一套深蓝色的套装，款式类似于地球上某些高档私人小区的保安制服，却又在细节上精致了无数倍。
剪裁得体，线条流畅，足以完美勾勒出穿着者挺拔的身姿。用料更是考究，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织物，在灯光下泛着低调而沉稳的光泽。甚至在领口和袖口的位置，还用璀璨的金色丝线，一丝不苟地绣上了一个小小的、代表着“杂货铺”的、古朴的“商”字徽章。
这套衣服，如果放在地球上，绝对是出自顶尖大师之手、价值连城的……高级定制礼服。
但是，当它出现在这里，即将要被穿在一位纵横宇宙七千年、未来将统领所有天使的天刃王身上时。
它，就变成了这个宇宙中，最具讽刺意味，也最残忍的……刑具！
“诺，彦部长，这是你的工服。”
顾离将那套制服，如同递一张餐巾纸般随意地递到了天使彦的面前。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一个正在给新员工发放开工福利的……和蔼老板。
天使彦的瞳孔骤然一缩，死死地盯着那套深蓝色的“罪证”。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还有这个。”
顾离的另一只手中，又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通体乌黑的、由某种不知名的沉重合金打造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警棍。
“这是你的‘佩剑’，”顾离的语气充满了“期许”，“以后店里的安保工作，就靠你了。要尽职尽责。”
“哦，对了，还有这个。”
紧接着，第三样东西戏剧性地出现了。
那是一根……由五彩斑斓的、不知名禽鸟的羽毛扎制而成的……鸡毛掸子。
那鲜艳的色彩，在那肃穆而诡异的店铺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刺眼。
“彦部长，以后每天早上开门前，记得把店门口和货架上的灰尘，都打扫干净。”
顾离的声音充满了“关怀”。
“我这个人，有点轻微的洁癖。工作环境的整洁，很重要，这关乎到我们店铺的整体形象。”
他微笑着，将这三件充满了“羞辱”意味的“装备”，一样一样地，亲手塞到了天使彦那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的手中。
制服的布料，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警棍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掌心。
而那根鸡毛掸子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随意与自然。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体贴”与“关怀”。
但，这一切的一切，落在天使彦和她身后那两位早已泪流满面的天使眼中、耳中。
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最恶毒的诅咒！
一刀一刀，将她们身为天使、身为高等文明战士的、最后的骄傲，割得……体无完肤！
轰！！！
天使彦的大脑，在触碰到那根鸡毛掸子的瞬间，彻底炸裂了！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凌迟般的酷刑！
她那双刚刚才勉强恢复了一丝冷静的蔚蓝眼眸，瞬间又被滔天的、几乎要从眼眶中喷涌而出的怒火，所彻底染红！
鸡毛掸子？！
让她，神圣的左翼护卫，天刃王储君，天使文明未来的守护者，天使彦！
去拿一根鸡毛掸子……打扫卫生？！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个混蛋！这个恶魔！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不是想让她们打工还债！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磨灭她们的意志，摧毁她们的骄傲，欣赏她们在无尽的痛苦与屈辱中挣扎的……狼狈模样！
“你……欺人太甚！！！”
天使彦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狂怒，她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悲愤与绝望的嘶吼！这声音不再清亮，而是带着一丝破裂的沙哑，仿佛杜鹃啼血！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眸，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顾离！
那眼神中的杀意，是如此的浓烈，如此的纯粹，仿佛要将整个时空都冻结、撕裂！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顾离此刻，恐怕已经被她用目光凌迟了亿万遍！
然而，面对这位濒临暴走的“新员工”，顾离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没有因为她的嘶吼而改变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着。
他的眼神，很平静，很淡漠。
就仿佛，一头盘踞在时间长河尽头的成年巨龙，在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一只，在自己面前，拼命弓起后背，炸开全身毛发，努力展现着自己那可笑“凶狠”的……小猫咪。
那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不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如同看待一块石头，一粒尘埃，一件没有生命、没有意义的死物一般的……
漠视。
这种漠视，比任何的嘲讽与羞辱，都要更加的……伤人！
它在用一种最直白、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天使彦一个她无法接受，却又必须承认的事实——
在我的眼中，你所有的愤怒，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挣扎……
都，毫无意义。
嗡——
一声轻微的耳鸣，天使彦的心，猛地一颤！
她那颗燃烧着熊熊烈火、足以熔化一切的心，仿佛被一整盆来自绝对零度的冰水，从头到脚，瞬间浇得……透心凉！
她，忽然，明白了。
她，错了。
她一直以来，都错了。
她以为，自己是在与一个强者，一个敌人，一个上位者在对峙、在博弈。
但实际上，在对方的眼中，她们，可能连“对手”这个级别的资格，都算不上。
她们，与路边的石子，与空气中的尘埃，与这家店里任何一件可以被明码标价出售的“商品”……
并，无不同。
当她彻底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股比愤怒和屈辱，更加深沉，也更加恐怖的……绝望，如同无尽的黑色深海，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彻底地淹没了。
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都在这一刻，被这片绝望的海洋，彻底地……抽空了。
她那因为愤怒而紧握着的拳头，缓缓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
她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眸，也渐渐地，黯淡了下去，熄灭了最后的光。
她，放弃了。
放弃了那份可笑的、在对方眼中毫无意义的……反抗。
她伸出手，动作僵硬得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套代表着“屈辱”的工服，那根代表着“看门人”的警棍，以及那根……足以将她所有荣耀都钉在宇宙耻辱柱上的……鸡毛掸子。
然后，她默默地转过身，迈着沉重而麻木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扇充满了未知与神秘的店门旁。
她没有去换上那套制服。
她只是，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精美雕像一般，静静地，笔直地，背对着那个恶魔，站在了那里。
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根……鸡毛掸子。
仿佛，那不是一根用来打扫卫生的工具。
而是她，身为天使彦，身为神圣左翼，身为未来天刃王的……墓碑。
看到这一幕，她身后的天使冷和天使炙心，再也忍不住了。
她们看着那个曾经无论面对何等绝境都永远挺拔骄傲的背影，此刻却散发着浓浓的死寂与悲凉。
两行滚烫的、充满了悲伤与屈辱的热泪，顺着她们那光洁如玉的脸颊，无声地，汹涌滑落。
而顾离，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孺子可教。
这才像一个合格的，懂规矩的……好员工嘛。
紧接着，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套小一号的保安制服，一根同样的警棍，以及一个……用最上等的紫檀木打造的、看起来非常高级的……小本本和一支纯金打造的钢笔。
他的目光，落在了已经彻底呆滞，眼泪都忘了流的天使冷身上。
他缓步走过去，将这些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她的怀里。
“冷副部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以后，你就是本店的风纪委员了。”
“这个本子，是给你记‘罚单’用的。”
他用手指点了点那个精致的紫檀木本子。
“比如，有客人在店里大声喧哗，随地吐痰，或者……像你刚才那样，企图对店主动武……”
“你就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
“一次，罚款一百贡献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蛊惑”的、魔鬼般的语气，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
“罚款所得，你有百分之十的提成哦。”
然后，他便不再理会这几个已经彻底进入自闭模式的天使。
他知道，对于这些高傲的“神”来说，肉体的伤害，远不及精神上的……摧残。
他要的，就是用这种方式，将她们引以为傲的、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一点一点地，敲碎，磨平。
直到她们，彻底地，从灵魂深处习惯自己的……新身份。
一代天刃王，未来的宇宙霸主，天使文明的希望。
就此，开始了她那充满了屈辱与“钱途”的……看家护院的……保安队长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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