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春最后还是来见了陶芹。
陶芹好久没见到他了，贪婪地望着他。
沈立春被陶芹看得不自在：“妈，我很忙，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把春芳的骨灰迁到龙山去了。”
知道儿子不想跟她多说话，陶芹也不矫情，把重要事给说了。
“你好好的，把春芳的骨灰迁出来做什么？人婆家不计较、娘家不计较？”
看着沈立春气急败坏的样子，陶芹失笑：“立春，当年我强迫你跟春芳分开，是我不对。但是你真的爱春芳吗？
但凡你真的对她上点心，就会知道，她的尸首被婆家扔给了赵大山，赵大山连个坑都没挖，最后还是大队长把她烧了，埋在了山上。”
“我、我那时候太伤心了，还急着回部队，我不知道会这样啊！”沈立春没了一开始的淡定，急着向陶芹解释，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还是爱着赵春芳的。
“好，你不知道。那你要是真的爱她入骨，你后来为什么又娶了幼楠？我可没有逼着你娶。你扪心自问，娶了幼楠之后，你在部队是不是顺了很多，你不会真觉得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吧？”
当然不是！
沈立春被陶芹说得面红耳赤，他不傻，当初娶林幼楠，很大程度上就是看中了她娘家的背景。
春芳他当然爱，但人都死了，他肯定要向前看的，总不能让他给春芳陪葬吧！
再刻骨铭心的爱，也会被时间冲淡的。
“所以啊，你为什么那么恨我呢？恨到几年都不愿意跟我打个电话、来封信？说到底，你对赵春芳的爱十分有限呐！
好了，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抱怨，就是想开诚布公地跟你谈一谈。我的错我认，但你的爱，也不够真诚。”
沈立春的喉结上下滚动，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春芳刚去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把所有人都报复后再跟着她去了，我的伤心不是假的。
但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慢慢的，我心中的怒火越来越小，我想起春芳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你说的对，我对春芳的爱不够纯粹。一旦过了那个坎，我就又开始追求背的东西了。我是个男人，我有野心，我想出人头地，这有错吗？
妈，我心里还是有块地方没愈合的。我看见你，甚至想到你，我就想到春芳，我就疼，所以我不愿意见你，这辈子我看见你估计都难受。”
“那就不要再见面了，有些母子缘分就是浅，没办法的。”
陶芹倒是想得开：“我们各自安好，那不也挺好的。我能做的，能弥补的也就这样了，你继续恨我也好，原谅我也好，这都是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你了。”
“妈，你……”沈立春看不懂陶芹了，这种话不像是陶芹会说的。
“别这么看我，我就不能想通了？”陶芹尽量让气氛轻松一点，“立春，你是长子，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寄予的希望也最大。不同意你跟春芳结婚的事，我至今都在后悔。希望你以后能开心一点，那妈也就开心了。”
母子俩谈了很久，到后面沈立春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尽情地发泄这些年来心中的抑郁。
陶芹慢慢走到他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背，母子俩抱成一团。
陶芹第二天就离开了，站在甲板上，她朝着沈立春夫妻挥手告别。沈立春看起来对她没有那么抵触了，船开动的时候，还跟着船一起跑起来。
“妈，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提前写封信就行！”
陶芹又笑了，强忍着眼泪没哭。
再见了，我的亲人们。
船上，大家都在闲聊或者看风景，谁也没有注意到，某个角落，有个人突然消失了。
又是熟悉的头痛感，陶芹缓了一会， 慢慢睁开眼睛。
好家伙，床边围了一圈人，把床挤得密不透风。
陶芹赶紧理了下头发，手装作不经意地在眼角碰了下。
很好，没有眼屎。
沈青山把她轻轻扶起来：“陶芹，你怎么样啊，想不想吐，头晕不晕？”
“你们再这么挤着我，我是真的要晕了，还要吐了。”
陶芹挥挥手让人群四散开，默默舒了口气：真好，又回来了。
沈秋分一屁股把沈夏至推开，凑到陶芹面前：“妈，你吓死我们了。褚大妈到我们厂里说你滚下山了，我当时腿就软了。妈，你摸摸我的胸口，我现在心都在跳。”
“你心不跳不就死了吗？说什么屁话呢！让开，我看看妈。”沈立冬不甘示弱，也要靠近陶芹。
“哎呀，你们别吵吵，陶芹刚醒呢，你们谁去喊下医生啊！”周母看不下去了，提醒他们赶紧去找医生。
赵振东一拍脑袋：“我去找我爸。”
当时陶芹晕倒后，几个大妈连忙把人送到了医院，被查房的韩红缨看到后，又立刻喊了丈夫给陶芹治病。
可怜赵父已经是副院长了，还是得被韩红缨拖着去病房。
赵振东跟赵父很快就过来了，赵父检查后示意大家不要紧张：“没事了，在医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陶芹谢过赵父，睁着眼发呆，尔后又突然呜呜咽咽哭起来。
沈青山吓得不知所措，都不敢碰陶芹。
周爱琴担心极了：“妈，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哪里还疼？”
徐二苗小声跟她说：“估计委屈了，妈说家里不顺，所以去道观的。结果去了道观，还没回家就摔了。”
其他人听了，都点点头，觉得挺有道理的。
为了转移陶芹的注意力，沈青山把沈立春寄来的信给她看：“媳妇，你看，立春来信啦。春芳大姐家那个孩子，就是叫林大力的，有人给他做媒说媳妇。春芳说她大姐不回来了，请我们帮忙把把关，如果能成，就直接扯证。”
陶芹擦擦眼泪：“大力什么时候回来，让他住我们家吧。谁家的姑娘啊？谁给做得媒？”
沈青山苦笑：“媳妇，你问得我都不知道，明天大力就坐火车回来了，你到时候直接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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