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追击大戏，双方主角配合默契，演出了一场“惊险万分”、“死里逃生”的精彩戏码，唯一的观众——马黑麻皇子，对此深信不疑，并对“主演”哈拉六感激涕零。
冯胜和哈拉六，这两位不同阵营的“老戏骨”，隔空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表演。
...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亡命奔逃，当确认身后再也看不到明军追兵的半点影子后，马黑麻皇子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几乎从马背上瘫软下去。他环顾四周，原本浩浩荡荡的联军，如今只剩下哈拉六和区区几十名忠心耿耿的帖木儿近卫，以及哈拉六的少量心腹，可谓是凄惨到了极点。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与全军覆没、雄心破灭的强烈耻辱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子情绪几乎失控。
他紧紧抓住一直护在他身旁的哈拉六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
“哈拉六！我的兄弟！我的恩人！”
马黑麻眼中含着泪光，“若非有你…若非有你数次识破明军诡计，带领我们死里逃生，我…我早已魂归长生天！”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哈拉部的首领，你是我马黑麻的救命恩人，是我帖木儿帝国最尊贵的客人，是我最信任的心腹！”
他激动地许诺着，仿佛要将未来所有的荣耀都压在哈拉六身上：
“你等着！等我们回到撒马尔罕，回到我父汗那宏伟的宫殿！”
“我要亲自将你引荐给父汗！我要告诉他，在东方这片该死的草原上，是谁在绝境中拯救了他的儿子！”
“黄金、宝石、最美的女人、最肥沃的草场！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还会请求父汗，封你为万夫长…不！封你为公爵！”
“让你享有仅次于皇室的尊荣！”
哈拉六脸上适时地露出“感激涕零”和“受宠若惊”的表情，他连忙在马上躬身，语气“诚挚”无比：
“皇子殿下！您言重了！”
“保护殿下，是长生天赋予我的使命，也是我哈拉六无上的荣耀！臣不敢奢求厚赏，只愿能继续追随殿下左右，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亲眼见证殿下继承大汗伟业，君临天下！”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马黑麻的心坎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绝对的“忠诚”和“认同感”。
哈拉六的“不离不弃”和“能力出众”，与他记忆中那些各怀鬼胎的瓦剌、鞑靼首领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重重拍着哈拉六的肩膀：“好！好兄弟！我们休息片刻，然后立刻西行！”
“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我们要回到帝国，积蓄力量，总有一天，我要让明国人血债血偿！”
哈拉六低头称是，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血债血偿？
只怕你们引回去的，将是一柄深深插入心脏的利刃。
...
三日后，曾经的战场。
硝烟已然散尽，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焦糊气味。
庞大的明军营寨如同钢铁森林，井然有序地矗立在原本联军驻扎的地方。
士兵们正在忙碌地打扫战场，收敛同袍遗体，清点缴获，看押俘虏。
虽然忙碌，但每个明军士兵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骄傲和自豪。
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外间的喧嚣不同，带着一种战后总结的严肃。
皇太子朱雄英端坐主位，虽然年轻，但眉宇间已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凉国公蓝玉、秦王、晋王、燕王、宁王、冯胜、常茂等一众高级将领分坐两侧。
一名军中司马正捧着厚厚的册子，高声汇报此次决战的最终战果：
“…此役，我军阵亡将士三千一百二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五千四百余，轻伤者可愈者约三万人。共计歼敌（含阵斩、践踏、自相残杀）九万八千余人，俘虏敌军一万一千余人，缴获无算…联军主力，已彻底覆灭！”
这份战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场空前的大胜！
歼敌近十万，自身战损相对极低，堪称教科书般的辉煌胜利。
帐中诸将，包括一向沉稳的朱棣和冯胜，脸上都露出了欣慰和自豪的神色。
蓝玉更是微微颔首，显然对自己的指挥极为满意。
然而，坐在上首的朱雄英，听完汇报后，却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息道：
“还是死了这么多人…可惜了。”
“精钢铠甲还是不够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帐中却格外清晰。
“……” 帐内瞬间安静了一下。诸将面面相觑，都有些愕然。
蓝玉性格最是直率，又是朱雄英的舅姥爷，关系亲近，他实在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开口道：
“雄英啊…咳咳，殿下，”
他稍微收敛了一下语气，“你这…这还嫌伤亡大？我的老天爷，这等战果，放在以往，咱们做梦都能笑醒！”
“歼灭十万级的大敌，自身战损才这么点，这跟没伤亡有啥区别？你咋还叹上气了？”
其他将领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类似的意思。老将耿炳文甚至小声嘀咕：
“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太善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他们显然误解了朱雄英的意思，以为这位年轻的皇太子是出于“仁慈”，心疼士兵的伤亡。
殊不知，朱雄英脑海中盘旋的，完全是另一幅图景。
他眼前浮现的不是冷兵器时代的血肉拼杀，而是钢铁巨兽的轰鸣，是划破长空的利箭，是千里之外决胜的谋略。
他惋惜的，不是伤亡数字本身，而是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无法实现他理想中的“零伤亡”碾压。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帐中一众功勋卓着的将领，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冷兵器战争的辉煌中。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
“舅姥爷，诸位将军，你们说得对，此战确是大胜，将士们功勋卓着。孤只是觉得…或许将来，我们能有更好的法子，让儿郎们少流些血。”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帐篷，望向了遥远的未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死人，终究是亏本的买卖。我们要赢，就要赢得更彻底，赢得更…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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