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雾蒙蔽的双眼让其画面再次消失。
这一次，画面似乎格外的熟悉。
猩红与墨黑交织的梦境再一次将云欢吞噬。
与往常不同。
这一次，不再是混沌的模糊的感知，眼前的每一寸细节都锐利地恍若刀刻。
脚下是温热的血沼，混杂着无数灵兽破碎的鳞甲与断羽，
它们曾雪白的兽毛被鲜血染成深紫，断裂的龙角上还挂着未干涸的血珠，幽光中折射出惨烈的虹彩，可怖而悲凉。
那些曾用血肉之躯为少女筑路的生灵，此刻的尸身堆叠成蜿蜒的长桥，
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轻响，像极了命运碾碎最后希望的呜咽。
云欢只觉得自己此时的意识清明得可怕，
好似灵魂被剥离了凡俗的桎梏，甚至能看见每一缕飘散的魂火在血雾中明灭不清。
眼前一切恍若真实发生在自己的身边，令人甚至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真实的界限。
她大概猜到了眼前场景的来源。
也猜到了那位远古妖神最后的选择。
“我会死吗？”
她低声呢喃一句，却并没有收到回复。
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过于的真实，让哪怕是全知全能的白泽后裔，也难以分辨。
或者说根本就不用分辨。
这并不是现在该发生的一切。
格外真实的感知，是因为眼前的一切正是那传闻中的幻境中的真实。
“如果我死了，你能帮我带回小哥吗？
还有……
把老哥在我身上为我续命的十年寿命一并还回去。
还有玉小淮，寻哥，楼温，轻轻，珂珂他们，你能帮我抹去他们有关于我的所有记忆吗？
就像燕漓，燕宸那样……”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自打来到这一方世界之时，她体内的妖神之力便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全方位的觉醒。
没有任何枷锁能够阻拦的下如此全盛时期的妖神云欢。
只可惜……
她似乎要死了？
“你舍得我死吗？
或者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要我死了？”
她看不透了。
趋利避害的直觉疯狂地示警着。
说明眼前的这一切，拥有着能够绝对湮灭她神魂的存在。
天道是偏爱她的吗？
天道当真是偏爱她的吗？
她看不懂了。
她简单的测算了自己可能从眼前这方世界全身而退的几率。
十不存一。
或者说百不存一，千不存一。
再说的更加绝对一点。
没有。
她活不下去。
可为什么天道要给她这么一个必死的，没有任何转机的生死难关。
九极玄雷再次降临，直直的劈向了少女那脆弱的身躯。
血色天幕之后，天道那金色的身影正冷漠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任何的偏爱。
只有满目的血色与黑暗。
如自己记忆中的梦境那般，身上已然加满了血色的白虎用自己的脊梁挡住了杀向自己的紫电。
最为狠厉的凶兽穷奇也在扑向那即将劈到少女头顶的雷劫之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哀鸣。
血色浸染。
云欢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那高高在上，悬停于九重天外的金色的天道的身影。
“你也被那股力量侵蚀了，对吗？”
她轻声呢喃，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但很显然，这是她能想得到的唯一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
似乎想清了什么，云欢嘴角少见的勾起了一抹满是轻蔑与寒凉的笑意。
“天道没有理由杀我。
有理由杀我的，能杀我的，只有你。
那个千百年前被上任妖神封印在地底之下的存在。
你在害怕。
你害怕在天道的辅佐之下，沉睡的妖神再度在我的身上觉醒。
你害怕我会像千百年前那般，再一次将你彻底的封印。
你害怕再次觉醒的我，比曾经的妖神更强，强盗拥有足够诛杀你的实力。
因为……
你在此之前便已然预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所以才会在我还未完全觉醒之前，便想将我彻底诛杀。
仿佛是被看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血色沼泽突然掀起了百丈高的血色浪潮，凝结成狰狞鬼面的浪尖，散发着蚀骨的寒意。
并毫不客气的向着眼前的少女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云欢不管不顾的继续向前奔跑。
万千金色的光丝从少女的体内缓缓涌出，在身后织成了一对巨大的光翼。
白泽虚影在一瞬之间化形，以格外骁勇无畏的姿态挡住了无数向少女涌去的黑色恶灵。
她的脚步不敢有半点的停顿。
不远处的祭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靠近。
紫色的玄雷也恍若慌了神一般，没有任何规律的疯狂的向少女的身影劈下。
云欢没有做出任何的防备，只是将自己全部的力量提升在了自己的速度之上。
她闭了闭眼。
但意料之内的疼痛却并未降临。
身后骨骼碎裂的闷响却让云欢下意识的转身。
只见一头仅剩下半面翅膀的朱雀残魂用自己的灵魂替他挡下了这近乎毁天灭地的一击。
赤红色的魂火在雷光之中滋滋作响，硬是为少女用性命与灵魂抢来了一抹不该拥有的生机。
更多的灵兽残魂涌了上来。
缺了角的青龙，焦黑龟甲的玄武，失去右臂的僵尸王后卿，瞎了一只眼的神兽烛龙……
她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但他们，或者说被千百年前的那位妖神阁下曾经护在身后的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
硬生生的为她在十死无生的世界之中开辟了一条本不可能存在的生路。
神明想要保护这个世界的万千生灵。
这个世界的生灵又何曾不想要用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去保护他们的神明。
万物有灵。
万物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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