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小丫头是在和谁生着闷气。
裴砚琛看女儿这就不高兴了，无奈地哄着她：“怎么了？”
他将裴依娜抱起来，让她与自己面对面：“生气了？”
裴依娜这才委委屈屈地诉说着心中的烦闷：“爸爸，如果妈妈重新回到你的公司，我让你给她加一些工资，你愿意吗？”
她觉得裴砚琛一定会同意的，毕竟爸爸也喜欢妈妈做的饭菜。
以前，每次妈妈下厨，爸爸的胃口都会特别好。
裴砚琛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可以适当加一些，但也加不了多少，不过你刚刚说的多给一些生活费，倒是可以的。绝对够你们母女俩的日常花销之后，还可以买好些奢侈品了。”
“真的吗？”
裴依娜刚刚还黯然神伤的眼神顿时变得清亮起来：“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妈妈，爸爸愿意给她加钱，让她明天就回家来。”
她刚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裴砚琛便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裴依娜不解地望着裴砚琛，嘴巴又嘟了起来：“爸爸，怎么了？你干嘛拦着我？”
她刚得到这新鲜热乎的好消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分享给妈妈了，这样今天晚上，她和妈妈都能睡个好觉了。
裴砚琛的手臂却还是没有松开，他将她重新调整了下位置，才开口：“刚才妈妈不是说了吗？她现在困了，想睡觉了，你现在如果再打过去，会吵醒刚刚才睡着的妈妈。她接了你的电话，就要重新入睡，不接的话，你又会不开心。听爸爸的，明天再打，现在，娜娜该去睡觉了。”
说着，便抱着裴依娜往她的儿童房走去。
“哦，对哦，我不能打扰妈妈睡觉，还是爸爸想得周到。”
裴依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裴砚琛将裴依娜抱到她的床上，给她掖好被角，待她乖乖闭上眼睛，他才关了顶灯，随手打开床头的小夜灯，离开了房间。
倒是贴心细致。
他重新回到了书房，坐在了电脑前。
裴砚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
画面接通的一瞬，他有片刻的呆愣。
因为屏幕分布的格子里，其中一个正是坐姿端正的蓝羽。
但也只是愣神一秒，裴砚琛便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
他从容不迫地与外方合作方洽谈，言辞间尽显商业精英的沉稳与睿智。
轮到蓝羽的时候，她与其他人一样，也是全程用全英文交流，专业词汇频频迸发，引经据典，将合作理念阐述得清晰且富有深度，恍若古代谋士论道，于方寸间，勾勒出未来合作的宏伟蓝图。
裴砚琛静静聆听，目光中既有对专业的钦佩，更充满了在对待科研人员才有的欣赏。
其他发色的合作商，见裴砚琛一副莞尔盈腮的面容，觉得他对这次合作应该是十分满意的，他们也都露出会心的一笑。
刚刚还紧张滞涩的会议氛围顿时就舒缓轻松了起来。
会议间隙，外方代表借着讨论文化差异的由头，笑着打趣：“裴先生，蓝女士的专业素养，真如贵国古言‘腹有诗书气自华’，令人叹服啊！\"
裴砚琛端起咖啡杯，指尖摩挲着杯柄，优雅端方地回应着：”蓝女士的才学，恰是‘学贯中西，博雅通达’，于合作而言，是莫大的助益。”
蓝羽闻言，抬眸望来，目光交汇的瞬间，空间都仿佛凝固了。
她的眼中有惊讶闪过，不解于他，现如今，为了区区几百亿，竟然愿意发这种违心之论。
大约为了养刘月一家，如今更是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要更加努力了吧。
也真是难为他了。
他裴砚琛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屈尊降贵，对从前不屑一顾的前妻，用上了阿谀奉承。
其实他不用这样的，就算是为了合作，她也不会让项目出什么纰漏的。
她是商人，一个合格的商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这群人，此刻因利而聚，未来也会利尽则散。
蓝羽不在乎别人想什么，她今天之所以肯在深更半夜顶着一身的疲倦，还坐在这里，与他们唇枪舌剑，尽心尽力地讨论着项目细节，并非是被裴砚琛那几句“学贯中西，博雅通达”的话语蛊惑，不过是念及此次项目于己、与团队，乃至整个行业布局，都如古人所言“譬若筑室之基，不可或阙”。
说白了，就是为了个“钱”字。
就在一个小时前，许柏年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家里发生了重要的大事，没办法参加今晚的视频会议了，这才有了此刻的这一副场面。
否则蓝羽早就已经在和周公下棋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蓝羽扫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关了电脑，揉了揉酸涩的额角，吃了一颗褪黑素，才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阿岩还是没有回来。
倒是意外地看到了裴依娜的来电，但这次她没有接。
她一下就猜到裴依娜要和自己说什么，懒得应付。
裴依娜在家里锲而不舍地打了五遍，蓝羽都没接。
她气馁地给蓝羽发了一条信息，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便去吃早餐了。
蓝羽看到了她的消息，想了片刻，回了一句“不行”，便没再看手机了。
直到蓝羽快要上班的时候，玄关处才传来开门声，说实话，她也不知道，阿岩是怎么知道她家密码的。
蓝羽看着推门而入的阿岩，喝完了最后一口粥，便往门口走去，边走还边问：“回来了？”
她问的好像是什么普通关系的朋友或合租室友，完全看不出来昨晚一夜未归的是她的床上伴侣。
而让阿岩认为更过分的是，蓝羽都没问一下，昨夜为何不曾归来。
他一点都没感觉到蓝羽的急切和关怀。
站在那里，有些恹恹地拉住她的胳膊，底气不足地问道：“阿羽，你都不问问我昨晚干什么去了吗？”
闻言，蓝羽有一瞬的微愣，随即问他：“为什么要问？以前的你，不是也常常夜不归宿吗？而且白天根本见不到你的人，总是神神秘秘的，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现在突然这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不明白，他又在别扭些什么。
阿岩握着她的大掌在听到她的这一番“质问”后，像失了力气般，耷拉了下来。
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责怪。
虽然蓝羽的语气总是那么温温柔柔，从来也不怎么会疾言厉色，可他还是听出了一丝难堪，以及后来的不在意。
她总是这样，基本不轻易干涉别人的决定和行为，即便那个人伤害了她。
即使裴砚琛伤她至深，她也没有想着跑到他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找外遇。
她只是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她没有要求裴砚琛放弃刘月，也没有苛责裴依娜亲近自己婚姻的第三者。
她只是默默放下过去的执念，选择尊重他人命运，不参与不纠缠。
恰似古人云“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将一切交付于时光与心性。
阿岩望着她平和的眼眸，那里面映不出半分怨怼，却也寻不到往昔的炽热，只如秋水般澄澈，映着他此刻有些失措的模样。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的空寂，他渴望她的追问，渴望她的责怪，那至少证明她心中尚有波澜，而非如今这般“纵浪大化中，不喜也不惧”的淡然。
可这份淡然，却如最锋利的刀，将他那点隐秘的期待，切割得支离破碎。
他说：“阿羽，时间不早了，你去上班吧。”
要不是蓝羽耳力好，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听他这轻得微不可闻的声音，还以为他生病了，但再扭头看他时，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最后只说了一句：“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
话落，便往门外走去。
阿岩望着合上的大门，眼里有着浓烈的痛苦涌过。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说多错多，做多也错多。
柳老太太去世第七天的时候，蓝羽来到柳家的老宅，准备与柳家人一同为老人家做头七的祭祀。
柳家的老宅属于古风建筑，整体亭台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间，尽是岁月沉淀的古韵，仿若一幅水墨长卷，在时光里缓缓铺陈。
青砖黛瓦，苔痕斑驳，似在无声诉说着家族过往的兴衰荣辱。
蓝羽踏入主建筑的大厅，空气中弥漫着线香与旧木混合的气息，庄重而肃穆。
柳家人已齐聚于庭院中，她抵达没多久，身后便响起了往日里令她魂牵梦绕的脚步声。
蓝羽没有回头看，声音从后方传来：“柳叔叔，柳姑姑。”
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他才看向蓝羽，温和嗓音响起：“那晚，你讲得很好。”
蓝羽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深夜的视频会议，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祭祀仪式依循古礼进行，焚香、奠酒、跪拜，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虔诚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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