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的嘴唇还停在“请”字的形状上，脖颈僵直，双眼空洞地盯着云逸。那股紫光裂痕仍在地面蔓延，如同活物般缓缓爬行，逼近三人脚下。
云逸没有动。
他指尖微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体内灵力正悄然调整频率，与地脉中那三十六息一循环的异动重新对齐。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感知，而是主动模拟对方功法的运转节奏——逆时针螺旋回旋，每九息一次转折，像是一条盘绕的毒蛇在经络中逆行。
“是蚀灵归源诀。”他低声说，声音压得极低，只传入身侧两人耳中，“他们在用活人做引子，把灵地本源抽出来炼化。”
月璃眸光一闪，手指悄然掐出一道印诀，精神力如细丝般探出，却不触碰敌人，而是轻轻拂过地面那些泛紫的裂缝边缘。她立刻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仿佛脚下的土地正在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带走一丝灵气。
赵九霄握紧手中残链，火灵之力在掌心翻腾，却未爆发。他知道现在不能莽撞。
“他们不是要拦我们。”云逸继续道，目光锁定主祭，“那个‘请’字，是仪式节点。等我们踏入山道，他们的阵法就完成了——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会成为献祭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主祭嘴角又抽动了一下，似乎想再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云逸眼神一冷：“他在催促后方的人加快进度。”
“那怎么办？”赵九霄沉声问，“总不能站在这里等他们把整个灵地抽干。”
“不。”云逸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下，贴住空气，仿佛在测量某种无形的压力，“他们需要七个人维持阵型，缺一个，共鸣就会断。我要让他们自己破阵。”
他转向月璃：“你能造出三个我们的影子吗？要逼真，动作同步，最好连气息都能模仿一瞬间。”
月璃点头：“三息内没问题。”
“就三息足够。”云逸右手已握住剑柄，指节因蓄力而微微发白，“等你出手，我和赵九霄立刻突进中央，目标是主祭脚下那块还没完全裂开的石板——那是地脉节点，也是阵眼所在。”
赵九霄咧了咧嘴：“懂了，你点火，我砸锅。”
月璃闭目凝神，指尖轻划虚空。刹那间，三道模糊身影从她身后浮现，皆呈奔袭之势，脚步落地带起尘烟，竟与真人无异。幻影直冲敌阵前方，逼得两侧黑袍人同时抬手，灵力涌向胸前符文，准备迎击。
就是此刻。
云逸拔剑出鞘，青灰剑身划出一道低平弧线，剑尖未指向人，而是猛然刺向地面。赵九霄紧随其后，火链甩出，在空中炸开一团烈焰，掩护云逸前冲路线。
剑尖触地瞬间，青金光芒顺着剑刃渗入土中。云逸手腕一转，剑锋沿着地表划出半圈符痕，正是他自创的“时隙锁”简化式。这一记并非用来封印时间，而是扰乱空间共振。
主祭身体猛地一震，原本规律蠕动的嘴唇戛然而止。他脚下的石板开始龟裂，紫光骤然闪烁不定。
“不好！”左侧一名黑袍人惊呼，“有人在干扰节点！”
阵型动摇。
云逸不等他们反应，左手结印，低喝一声：“归律！”
一股反向灵流自剑身爆发，顺着地脉倒灌而上。主祭闷哼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黑血。那血液落地即燃，冒出腥臭灰烟。
其余六人齐齐晃动，灵力链接出现断层。三角叠阵的核心已然破碎。
赵九霄怒吼跃起，火链横扫，逼退两名试图重组阵型的黑袍人。云逸则趁机欺身而上，左手疾点主祭背后三处大穴，将其彻底封禁。那人瘫软下去，眼中仍有挣扎之色，却已无法动弹。
其余黑袍人互视一眼，忽然齐齐后撤，身影迅速融入雾气之中，转瞬消失不见。
战场安静下来。
只有地上的裂痕还在微微跳动，像是垂死的脉搏。
云逸收剑入鞘，蹲下身检查俘虏。这人年纪不大，面庞瘦削，皮肤下隐隐有暗纹游走，像是某种咒印正在缓慢吞噬生机。
“他撑不了太久。”月璃走近，眉头微蹙，“体内有自毁机制，稍加逼问就会爆开。”
“我不问他。”云逸摇头，“我让他自己想起来。”
他盘膝坐于俘虏面前，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闭目调息。片刻后，识海中《回旋诀》缓缓运转，一道极细微的灵力丝线自指尖延伸，轻轻探入对方眉心。
这不是强攻，而是引导。
就像水流绕过礁石，他的灵力避开所有危险区域，只沿着记忆最清晰的路径前行。他看到了一座地下密室，石壁刻满扭曲符文；看到了一本黑色典籍被放置在祭坛中央，书页无风自动；还看到一群黑袍人跪拜在一根通体漆黑的石柱前，石柱底部渗出暗红色液体，滴入地缝。
画面戛然而止。
云逸睁眼，额角渗出细汗。
“《归墟录》。”他吐出这三个字，“失传已久的邪功秘典，能通过污染灵地唤醒‘源蚀之柱’，把整片区域变成吞噬修行者的坟场。”
赵九霄脸色一变：“清虚灵谷……就是目标？”
“不只是清虚灵谷。”云逸站起身，望向谷口方向，“他们已经在做了。刚才那些裂痕，是源蚀之柱苏醒的征兆。如果我们再晚来一步，这里的灵脉就会彻底畸变。”
月璃扶住有些摇晃的俘虏，低声问：“他还记得更多吗？”
“最后的记忆很混乱。”云逸揉了揉太阳穴，“但他提到了一个人——穿白衣的老者，站在祭坛最高处，手里拿着一枚玉简。其他人称他为‘执典者’。”
“执典者……”赵九霄喃喃，“难道是当年被逐出玄音宗的那个叛徒？”
云逸没回答。他低头看着俘虏，忽然伸手探入其怀中，摸出一块残破的布片。布片一角绣着半个图案——一只断翅的鸟，嵌在环形火焰中。
这是某个组织的标记。
他将布片收好，转身看向清虚灵谷入口。灰雾比之前更浓，隐约可见几株灵竹枯黄倒伏，枝叶间飘着淡淡的腐味。
“不能再等了。”他说，“我们必须进去。”
赵九霄扛起俘虏，捆住其双臂：“这家伙还能走吗？”
“不用他走。”云逸迈步向前，“把他留在外面会被人灭口。带进去，关在阵法死角，等我们查清楚再审。”
月璃跟上，精神力铺展开来，警惕四周动静。三人一步步踏入谷口。
地势逐渐下沉，两侧岩壁变得光滑，像是被某种力量长期侵蚀。空气中漂浮的灰雾越来越重，吸入后喉头微痒。
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带。原本应是灵泉汇聚的池塘，如今只剩下一潭黑水，水面平静如镜，却映不出人影。
云逸停下脚步。
他注意到池边立着一块残碑，碑面布满裂痕，但仍能辨认出几个字：“……禁入……蚀源……违者……魂消。”
赵九霄啐了一口：“装神弄鬼。”
云逸没说话，弯腰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抛入池中。
石块落水那一刻，水面没有涟漪。
它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月璃瞳孔微缩：“这水不对劲。”
云逸盯着池面，缓缓抽出长剑。剑尖刚伸出去——
黑水突然翻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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