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汤的摇摆不定，让路麒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想想也是，站在老汤的角度，自然能够理解了。辛辛苦苦工作十来年，省吃俭用积攒了一笔存款，全部砸进去，万一打了水漂，就毫无退路可走了。
老汤承认自己是被迫离开中医院的，他在那个平台上待久了，只管自己份内的事情，用心看病，习惯按部就班领工资。自己创业，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就一个篮子，几枚鸡蛋，如果孵化失败，就彻底破产了。不像路麒麟季划他们几个，篮子多，鸡蛋也多。西边不亮东边亮，不会断了生路。
路麒麟问：“那你的意思呢？”
老汤难为情地说：“从本意上讲，我当然希望跟大家一起干事情，因为我相信你们几个的水平和能耐，更相信你们的眼光。只是我底子薄，资金少，又没独立创业的经验，担心拖了大家的后腿。”
路麒麟当然清楚这些话不是老汤想要表达的。他只能告诉老汤，创业肯定有风险，谁也没办法承诺什么，今天的设计，会被明天的现实打败。创业其实就是一场赌博，跟运气赌，也跟意外赌。
说着，指了指床上躺倒的万家仓：“他本来一无所有，耗尽最后一滴汗，换来不多的本钱，却有胆子往里面砸。你知道为啥吗？”
老汤说：“当然是相信你和季划，靠着大树好乘凉嘛，还能有别的？”
路麒麟呵呵两声：“我们三个合伙时，我库存的子弹极少，季划厂子里也特别紧张，哪里有大树。”
当时路麒麟的老爸死活不许儿子胡折腾，只希望他在单位里本本分分待着，积攒资历。路麒麟素来大手大脚，卡里经常空空如也。季划倒有些存粮，不过都在亲朋手里，为了凑齐启动资金，季划死乞白赖地求亲朋还账，至于凑齐了两百万。
路麒麟则闹着老妈和老姨，掏空她们卡里的一百多万。
万家仓倾囊而出，也只有五十三万。
但这些银子，想盘一个微型地产项目，依旧是小马拉大车。三个人硬是咬牙死扛，度过道道生死关，最终圆满交付。
那一年，小城市里的商品房一日一涨价，等开盘的那一天，售价整整高出预想单价两千多，也就是说，每平多出的两千，全是白捡的。
三个人攫取了第一桶金，趁热打铁，拿下一个稍大的盘子，也基本实现了财务自由。
问题就出在万晟项目上，盘子大，垫资也是天量，三个人没抽走前面的一分利润，全部砸了进去。
天有不测风云，形势变了，再加上万家仓的管理出了问题，延期一年还没能完工交付。假设烂尾的话，三个人不仅贴进去前期的积蓄，还要背负巨额债务。
虽说万晟基本竣工，但粗略盘账，基本上保平。
“实际上，我们三个继续投资开发新业态，还要挪借一部分。手里的现金可能还不如你老汤厚实呢。”
老汤听完，感概道：“这么说，万家仓也是经历了一场豪赌啊，他那榆木脑袋还真敢赌。”
路麒麟说：“我觉得他不是赌，而是想的通透。本来就一无所有，再变成一无所有也无所谓，大不了继续搬砖。当时万家仓扔出一句话，很有意思，他说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折腾。哈哈，正因为这一点，我觉得他更靠谱了。”
老汤突然觉得万家仓很陌生，这家伙话语不多，却是硬干的节奏。做起事来，全然不像老汤印象中的榆木疙瘩。
他终于理解万家仓高中时代锚定焦韫苦恋的勇气了——本来就毫无胜算，那就死命暗恋，反正暗恋又不需要本钱。
就如乞丐躺在富豪门口，做着富豪的梦，既然实现不了，不如把梦做得酣畅淋漓，而不必患得患失。
老汤顿时有点惭愧了，自己躺在舒适圈里，享受着时代的红利，陶醉在患者的夸赞里，表面上看是尽职尽责，本质上却是平庸懒惰，不敢挑战未知世界。
路麒麟提醒说：“我讲这些，只摆事实，没有观点，你有充分的时间和权力决定自己的路子，做不做，怎么做，不要受我们的干扰。这也是我和季划的意思。”
老汤点头：“给我一天时间，我重新梳理一下思路。”
路麒麟不忘兜底：“不管你是单干，还是合伙，我们都会尽心尽力帮你。这一点你不必顾虑。”
老汤鼻子酸了一下，他不好意思讲出来的，对方却已经考虑到了。
另一个房间里，焦韫还没从兴奋中冷静下来，邱月打着哈欠问：“你吃了兴奋剂？”
焦韫擦拭着头发，挤进邱月的被窝：“当然啦，看到你和万家仓卿卿我我，比什么都让我兴奋。”
邱月鼻子一哼：“原以为那小子唯唯诺诺，胆小如鼠，谁知道他还蹭鼻子上脸了，还不是借你的威风，觉得我不会翻脸。”
焦韫诡谲一笑：“你会翻脸吗，我怎么感觉你挺享受的？”
“还不是受你和路麒麟的影响，那暧昧的格调，让我怎么好意思破坏气氛呢。”
焦韫扳着邱月的肩膀：“那就官宣呗，邱月正式接受万家仓的表白，目前已经进入恋爱期。”
邱月反问：“同学之间拉拉手，搂一搂肩膀不很正常吗？他什么时候表白了？”
焦韫腾地一下坐起来：“那我叫他过来，马上跪地表白？”
邱月一把拽住焦韫的胳膊，把她按倒在枕头上：“就知道拿我开涮，你先做个示范，接受路麒麟的表白，让我看看吧。”
一层冰霜立即布满焦韫的脸颊，她侧身过去，背对着邱月：“对我来说，表白太恶俗了。大四那年，那个人，那个表白，一直严重恶心着我。导致我对高高大大的男人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邱月没办法了，焦韫所受的创伤，可谓刻骨铭心，可没想到的是，焦韫把那种排斥迁移到路麒麟身上了。
也因为那个人那些事，路麒麟从来不敢在焦韫跟前说一句示爱的话。因为忌讳，路麒麟主动放弃很多表白的机会。
邱月本以为焦韫坠楼之后，已经忘记了那些往事，现在看来，焦韫还真是选择性失忆。
她只能激将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上学时，你是小姐，我是丫鬟，现在也是。小姐不结婚，丫鬟就不会出门。”
焦韫转过身来：“早就翻过来好不，你是老总，我是你的秘书。”
邱月晃着脑袋：“工作关系不能取代私人感情，你永远是小姐。”
焦韫狠戳邱月的脑门：“怎么听着像骂人呢，有一股子失足妇女的味道。”
邱月恍然大悟，笑得没了困意。
焦韫凑到她的面前，嘻嘻地笑说：“要不，咱俩一起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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