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眼中的世界突然凝滞。
他能看到蝠王毒针上缓缓坠落的毒液，能数清楚子航伤口迸出的无数血珠在空中缓缓飞行。
路明非在绝望和恍惚间，时间·零的领域在此刻发动！
可是，当他试图移动时，发现自己的动作同样缓慢——
被龙血透支的身体已无法承受“时间零”的负荷。
“靠！真衰真卑微啊，已经那么那么努力了，可自己还是那么菜，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甘心啊，真不甘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柔弱的小手按在了他的后背上。
炽热的龙威如岩浆般涌入路明非的身体，路明非感觉体内有什么桎梏被打破了。
钢筋破空而去，瞬间就贯穿蝠王的三颗心脏，楚子航的君焰重燃，在时间加速下化作黑日爆发。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周围所有的亚种，穹顶传来结构断裂的哀鸣，碎石如雨点般坠落。
路明非最后的意识里，是康斯坦丁那焚尽怯懦的赤金色竖瞳：
“哥哥，带我回家。”
那些扭曲的菌丝网络与狰狞的龙类亚种，在这一刻全部坠向死亡的深渊。
君临天下、逆者皆杀！！！
......
路明非再次睁开眼睛时，耳边是陈雯雯压抑的抽泣声。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四周地狱般的景象：
废墟中到处是焦黑的亚种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刺鼻气味。
楚子航用他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陈雯雯的视线。而在楚子航身前，是一团血肉模糊的焦尸。
“哥哥，你醒了？“
守在一旁的康斯坦丁把手伸向路明非。
路明非握住男孩的手，依旧那么冰凉柔弱，难以想象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就来自这具瘦小的身躯。
路明非艰难地站起身，牵着康斯坦丁走向楚子航。
陈雯雯扑上来，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不断地抽泣，声音里带着惊恐和悲伤。
路明非看到地上的那只蝠王尸骸，腹部已经炸开，隐约能看出里面有个人形，那是赵孟华。
赵孟华终究没有逃过这场劫难。
他轻轻按住陈雯雯的头，不让她看到赵孟华的惨状。
他的目光与楚子航交汇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百感交集。
路明非的胃部突然翻涌起冰凉的绞痛，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吞没了他。
作为纨绔子弟，赵孟华并不是路明非的朋友，在仕兰中学，路明非甚至有点厌恶赵孟华。
曾经的赵孟华在仕兰中学那么不可一世，依仗家室对普通同学颐指气使，对漂亮女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是那么傲慢又贪婪。
赵孟华的父亲赵长业在“罪爱之链”中死去，所有能帮助赵孟华的人都被卷入“罪爱之链”，最终毁灭。
而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出现，拯救了赵孟华。
但在尼伯龙根中，这个纨绔子弟也曾经化身饕餮傀儡，与他们并肩作战。在“暴食”试炼中，他也目睹了赵孟华的脆弱与悔恨。
他还那么年轻，当一切似乎都在变好，快要看到曙光的时候，却以最无助的方式走向了末路。
“如果当时在战斗中，有人多照顾他一点……”
“如果他的运气再好一点……”
可是在身陷困境的时候，每个人都那么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是那么复杂，生命就是这么无常。
当身边长期相处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在了面前，过往的那些厌恶，虚荣，傲慢，嫉妒，贪婪，都变得毫无意义。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走吧。”楚子航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该离开这里了。”
此刻，地下空间还在龙威的余波中颤动。
混凝土墙壁上不断地出现新的裂纹，地下水裹挟着泥沙从缝隙中喷涌而入。
楚子航走进岩壁上的一处缝隙，拔出村雨插入裂缝，刀锋上的君焰在潮湿的空气中跳动。
他眯起眼睛观察水流的速度，脸色越发凝重：
“裂缝正在在扩大，泥沙涌入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如果我们找不到出口……”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陈雯雯紧紧抓住路明非的手臂，路明非感觉小腿已经被泥沙淹没。
“往西北角走！”
康斯坦丁被路明非背在背上。男孩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路明非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龙血的力量正在消退。
康斯坦丁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照明的任务换成了楚子航的君焰。
君焰在村雨的刀锋上忽明忽灭，楚子航带头趟过泥浆。
路明非注意到他左肩被蝠王毒针贯穿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受伤下的楚子航也已经非常虚弱了，但是他的步伐依旧稳健，背影让所有人觉得安心。
好像只要还有他在，就还有希望。
废墟的甬道越来越窄，空气也越发的稀薄，周围只能听到流沙的“嘶嘶”声，好像死亡之蛇在不断吐着信子，追逐着众人。
“前面......是死路。”陈雯雯的声音带着哭腔。
众人借着君焰的火光，看到前方是巨大的混凝土块挡住了甬道的去路。
“你们都退后。”楚子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他将村雨插入混凝土的缝隙，君焰在刀锋上跳动。楚子航再次发动了暴血状态，龙鳞从皮肤下浮现，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
他使出全力，让君焰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冲击波。
这招本来是用于杀戮战斗时候的必杀技。一旦发动总能让他化险为夷，转变战场厮杀的不利局面。
可眼下却无法撼动成百上千吨的岩层分毫。混凝土纹丝不动，只有几粒砂砾从缝隙中滑落。
楚子航的嘴角渗出血丝，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他踉跄着后退，龙鳞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惨白的皮肤。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路明非感觉泥沙已经漫过半个小腿，每一次移动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让我试试。”康斯坦丁虚弱地说。
他伸出苍白的小手按在混凝土墙上，他的身体泛起微弱的金光，但很快，光芒就熄灭了。
男孩的身体剧烈颤抖，一口鲜血喷在墙上。
“够了！”路明非抓住康斯坦丁的手，“你不能再使用力量了！”
绝路，这才是真的是绝路。
刚才每个人在面对亚种袭击的时候，只是想着抵抗，战斗，逃生。
人只要还有恐惧，还在挣扎，就代表人的心底还有希望。
真正的绝望，是当梦醒后发现无路可走。
心死如寒潭，至死境无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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