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过后，虎爷的理智回笼。
他凑到陈敢身边，脸上的激动还没褪去。
“大哥，这么多货，咱们怎么弄出去？”
“要不，我叫猴子他们弄几辆板车过来？”
“咱们人多，一个晚上，蚂蚁搬家也搬完了。”
陈敢摇了摇头。
“老规矩。”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虎爷愣了一下。
老规矩？
他想起三天前，那个同样堆满袜子的仓库，同样神秘消失的场景。
“你带人，在外面守着。”
陈敢看着虎爷，目光平静。
“一里地之外，在我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记住，是任何人。”
虎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有些打鼓。
这毕竟是国营厂的仓库。
这毕竟是跟马卫国第一次合作。
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这条财路可就断了。
可看着陈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虎爷把所有的疑虑都压了下去。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大哥你放心！”
“我亲自带人守着，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说完，虎爷不再犹豫，转身拉开门，又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仓库的门，再次被轻轻带上。
里面，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
夜，更深了。
寒气也越来越重。
距离仓库一里地外的小树林里，虎爷和猴子、胖子几个人，蹲在地上，冻得直跺脚。
“虎哥，咱们在这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猴子哈着白气，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
“陈大哥一个人，在里头能行吗？那么多货呢！”
胖子也跟着附和：“是啊虎哥，要不咱们过去搭把手吧？”
虎爷瞪了他们一眼。
“都给老子闭嘴！”
“大哥的话就是命令，让咱们等着，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地等着！”
虽然嘴上骂着，但虎爷的心里，其实比谁都焦急。
也比谁都好奇。
大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上一次，满满一仓库的货，就是那么唰一下，没了。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后来卖出去的钱，是真金白银。
难道大哥真是神仙下凡，会那缩地成寸搬山填海的法术不成？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虎爷心里疯狂滋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
他越想，心就越痒。
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不行，今天我必须得亲眼看看！
他猛地站起身。
“你们几个，给老子在这儿盯死了！”
“我回去撒泡尿，顺便看看情况，谁要是敢乱动，老子回来扒了他的皮！”
虎爷随便找了个借口，不给猴子他们反应的时间，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他猫着腰，借着树木和建筑的阴影，用最快的速度，悄悄地摸回了三号仓库。
他没有走正门。
而是绕到了仓库的侧面。
那里有一个高高的气窗，玻璃碎了一块，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虎爷手脚并用，像一只灵巧的猴子，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墙。
他扒住窗沿，稳住身形，小心翼翼地探头，朝仓库里面望去。
下一秒。
虎爷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整个人，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空的。
仓库里，是空的。
月光从他对面的气窗照射进来，将整个仓库照得一片亮堂。
地板上，空空如也。
除了扬起的几缕灰尘，什么都没有。
那些堆积如山的麻袋呢？
那些褐色的山丘呢？
全没了！
就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虎爷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
在空旷仓库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是陈敢。
陈敢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背对着他。
然后，他缓缓抬起双手，在身前轻轻地拍了一下。
“啪。”
一声轻响。
在这寂静到可怕的仓库里，显得无比清晰。
那声音，仿佛不是拍在手上，而是直接拍在了虎爷的心脏上。
陈敢缓缓转过身，抬起头，目光精准地看向了虎爷所在的气窗。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
但虎爷，却在那平静之中，读到了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
虎爷手一软，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墙上摔了下来。
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疯了一样冲到仓库正门，一把推开。
他冲了进去，站在陈敢面前。
虎爷看着空荡荡的仓库，又看看云淡风轻的陈敢，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问。
他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敬畏和恐惧。
“扑通！”
虎爷双膝一软，再一次，重重地跪在了陈敢的面前。
这一次，比上一次在酒楼，跪得更彻底，更心甘情愿。
他的额头，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大哥……”
虎爷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
“您是神仙……”
除了神仙，他再也想不到任何解释。
陈敢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起来吧。”
“地上凉。”
陈敢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记住，今晚你什么都没看见。”
虎爷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他用力地点头，像是在立下血誓。
“我懂，大哥，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只知道，跟着大哥，就能发财！就能过上好日子！”
陈敢淡淡一笑。
他拍了拍虎爷的肩膀。
“走吧。”
“天快亮了。”
……
夜风卷着寒意，吹透了单薄的衣衫。
陈敢和虎爷一前一后，走在离开袜厂的土路上。
那辆崭新的嘉陵摩托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影下，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虎爷跟在陈敢身后，脚步有些虚浮。
他时不时地回头，望向那片已经被黑暗吞噬的厂区。
空了。
真的就那么空了。
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堆积如山的麻袋。
空空如也的仓库。
还有陈敢那个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背影，和那轻轻的一声拍手。
虎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还在冒着冷汗。
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快走几步，赶到陈敢身边。
“大哥。”
虎爷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敢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虎爷看着陈敢的侧脸，在朦胧的月色下，轮廓分明，眼神沉静如水。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他怎么做到的？
不敢。
也不配。
那是神仙的手段，凡人岂能窥探。
沉默了许久，虎爷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大哥，我……”
陈敢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虎子。”
陈敢很少叫他虎子。
这一声，让虎爷的心猛地一颤。
“今天晚上的事，出了这个门，烂在肚子里。”
陈敢的语气很平淡。
“任何人问起，都不能说。”
“包括猴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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