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其他首领，看了一眼说话的青年，眼神里露出鄙夷。
“阿都赤，你当大明皇帝和你一样，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还不是你既掏不出金银，还不给大明马匹，这才导致交易拖延下去吗？”
“依我看，阿都赤你是光想着养马，不想着活命。”
“只要不给大明战马，那些老幼病残还有其他马种，你拿出几千匹来又何妨？”
被群起而攻之的阿都赤，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
这一窝草原上的老鼠、蛀虫，有好事的时候，他们像闻着腥的猫咬上来，碰到坏事，一个个甩锅比甩鞭子还快！
阿都赤可不想背这么一口大锅，拍着大腿站起来。
“既然你们想要拿马匹和他们换，那我们就自断臂膀，把马匹拿去全部换成吃的用的，等到明军打过来的时候，我看你们拿什么来迎敌！”
明军的武器本就比他们更扛打，全仗着蒙古骑兵横行天下。
骑兵骑的可是马，马匹是他们战胜明军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有力的进攻武器。
当初说不拿马与明朝做交易的事，又不是阿都赤自己决定的。
虽说阿都赤养了蒙古半数的马，但这半数的大多数都是替王庭养的。
阿都赤可不想既得罪各部的百姓，还背上骂名，万一在场的这些首领又想与明朝做交易，转手再把他给卖了，他们阿都赤部连口肉都吃不上，那不冤死了吗？
“阿都赤，我们只是和大明做生意，可没打算放弃夺回中原！”
“怎么能把马匹全部拿去换东西呢，至少咱们的战马，一匹都不能给他们！”
“我们也知道你的难处，只是希望你能够出这个面，要是我们全部咬死不松口，明军只怕现在就会打过来。”
西北那边打得不可开交。
王庭已派人去和瓦剌与鞑靼交涉。
可那两伙强盗，怎么可能会错失这个大好的时机，所以他们这才要先安定好东北这边的明军。
西域的东察合台汗国又与大明联起了手，瓦剌和鞑靼在西域那边吃了亏，更想着在他们蒙古各部找补回来。
除非他们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与瓦剌与鞑靼联手，在大明身上撕下几块肉来，分给这两个强盗，讨回失地，可他们要是有这样的能力，也就不会在这里与大明进行互市。
至于和瓦剌、鞑靼联手的事，不到万不得己，他们才不会被当刀子使，依照蒙古各部如今的情形，哪怕是拿下了大明的土地，事后也会被两伙强盗给夺走。
倒不如与大明这样文明有礼的国度，好商好量地来，先缓缓度过这段危机，稳定了东北这边不说，还能给瓦剌与鞑靼一个不敢继续往东攻打的下马威。
再打？
再打他们就和大明、东察合台汗国联手，把瓦剌和鞑靼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掉！
“哼！一个个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碰到正事上，一个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在这里白耗费时间！”
阿都赤紧绷着脸，看上去是在为蒙古为王庭的安危说话，实际上，他私底下，早就派人去接触了明使。
一下子交出几千匹马与大明换东西，动静太大。
可是交出一百匹马，先把自己部落所需要的衣食换到手，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
在阿都赤得知，各部打着自己的算盘，没有任何人想着真的与明军对战的当晚。
就差人往宣州城里，悄悄地送了一百匹高头大马过去。
虽不是战马，但品种优良，一匹马能换十匹丝绸，二十匹绸布，运气好的话，还能换一百石糙米黄面。
身为养马部落的首领，他不以权谋私，就只能沦为马奴，眼睁睁看着那些高他一等的其他部落的首领，拿了衣食以后，让他的族人饿肚子，穿草皮。
“首领，东西换来了。”
等到快清晨时，派去的手下们，才背着五匹绸布，还有二十石糙米回到了帐篷里。
阿都赤看到这小一堆东西，不及预期的一半，不禁大吃一惊。
“你们半路上被人发现了？”
他派去交易的，都是心腹手下，自然不可能出现侵占这种事。
除非是半路被人识破了交易的事，给了对方一笔封口费。
只是这封口费，未免也太多了，让阿都赤一阵肉疼。
“首领，我们半路上没遇到人，而是对方只给这些。”
“怎么可能？！”
阿都赤不敢置信。
手下们也是十分的郁闷。
“那些明人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让马给踢了，他们又嫌养马太费劲，还说根据他们的小道消息，说朝廷发话了，既然咱们既然不舍得给马匹，为了能促成友好互市，不让瓦剌与鞑靼趁虚而入，也为了让蒙古部落的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所以他们愿意做出退让。”
“怎么退让？”
蒙古这里产出的东西不多，明朝人最需要的，不就是马匹吗？
“首领，他们不要马，他们要羊。”
“羊？”
阿都赤还想让手下仔细讲讲，大明人以羊代马的原因所在。
帐外有人前来，邀请他前去大帐议事。
“明朝的使者来了，说不让我们拿马换东西了，阿都赤首领，你快来吧。”
阿都赤急忙让手下把布匹与粮食藏好，火急火燎的往大帐跑去。
他倒要瞧瞧，明朝皇帝是不是转了性子，要当大善人。
居然真的舍得放弃这个大好时机，不再索要战马，改成没有什么用处的羊来作交易。
等到大帐时，昨日还愁云满面的各部首领，脸上都笑开了花。
阿都赤见状就知道，手下并没有说错，也不是遇到奸商，明朝真的改了主意！
这怎么可能？
难道大明人的生活，已经富裕到需要大量的羊肉来吃了吗？
“阿都赤，这位是大明来的礼部官员，郑士元郑大人，郑大人说了，与大明做交易，不需要咱们的战马，甚至不要寻常的马匹，只需要羊毛。”
“什么？羊毛？”
阿都赤傻眼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只要羊都够匪夷所思的了，结果大明人只要羊毛？
这放在蒙古各部，不是相当于直接在地上扯一把草，就能拿去当金银使用吗？
“大明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都赤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只当这里头有诈。
郑士元看了一眼阿都赤，便知道这就是给蒙古各部养马的部落首领。
他先朝着对方拱手一拜，礼数周全到位后，便说起了羊毛的用处。
“羊毛做成的织物，被称之为软黄金，想当年秦汉时期，各草原仅靠羊笔织物，便能同邻国做买卖，丝绸茶叶瓷器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入草原。”
阿都赤当然知道羊毛织物。
他的住处铺着隔水隔潮的就是这东西。
但他不知道，这东西竟不是蒙古原生的，而是在很早以前，与中原处于同一国度时学会的。
也难怪，自从元都被破，草原上除了一些汉人奴隶会织造这些东西，他们本部的人几乎都失传了这门手艺。
“想当年拥有软黄金的草原各部，不光是草原的霸主，更是我华夏民族对外最坚强的防线，往事不可追，但本官相信，蒙古各部的未来，定能复兴当年盛景。”
阿都赤不敢想象，当年与中原融为一体的草原部落，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但他能够想象得出，光凭羊毛就能让大明送上粮食与布匹，还不需要他们的战马。
等到他们兵强马壮的时候，再挥师南下，那么，定能重现当年大汗入主中原，享受汉人为他们效劳的盛况。
还养什么马啊！
从今天开始，阿都赤部就开始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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