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的金陵城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昨夜的天地异象惊醒了整座城池的百姓，此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胆大的从窗缝中窥视着皇城方向仍未散尽的淡淡黑雾。
凌风抱着昏迷的秦雨柔，与白若雪、冰魄仙子一行人匆匆穿过空荡的街巷，朝着龙江码头疾行。白若雪怀里紧紧搂着那个焦黑的金属球——胖墩残存的躯壳，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它冰冷的表面。
\"嘎...嘎...\"金属球偶尔发出微弱的电流声，仿佛垂死的小兽在呜咽。
\"坚持住，墩儿...\"白若雪用袖子擦了擦它被魔气腐蚀得坑坑洼洼的表面，\"等上了船，我就用破浪号上的工具给你做全身检查...你可是融合了墨家符纹和魔种碎片的超级机关兽，没那么容易死...对不对？\"
金属球没有回应，只有一缕青烟从裂缝中飘出，像是无声的叹息。
走在最前面的凌风突然停下脚步，警觉地环顾四周：\"不对劲。\"
太安静了。即使是经历了昨夜的混乱，作为江南第一大城的金陵，也不该安静得像座鬼城。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鱼虾混杂着硫磺的气息。
\"是死气。\"冰魄仙子脸色凝重，\"司徒烈的魔种虽灭，但他污染龙气时逸散的幽冥死气已经开始侵蚀城中的活物。若不及时净化，七日之内，金陵将沦为死城。\"
仿佛印证她的话，巷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皮毛脱落大半、眼睛浑浊的野猫正机械地用头撞击墙壁，一下又一下，直到头破血流也不停止。更远处，几个形容枯槁的乞丐蜷缩在墙角，面色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死气入体...\"凌风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秦雨柔。她颈间的龙魂玉散发着温润的金光，将试图靠近的死气隔绝在外，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必须加快速度。\"他沉声道，\"若雪，破浪号还要多久能准备好？\"
白若雪刚要回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街角传来！众人警觉地闪入阴影处，只见一队东厂番子纵马飞驰而过，为的正是曹化淳的干儿子曹少钦。他面色阴鸷，手中高举一道明黄圣旨，尖声喝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昨夜有妖人作乱，污染龙气，致天象异变。今已查明，乃前武林盟主凌风勾结魔教所为！着即全城通缉，生死勿论！凡窝藏者，以同罪论处！钦此！\"
\"什么？！\"白若雪气得浑身发抖，\"这阉狗颠倒黑白！明明是他们——\"
\"嘘！\"凌风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陛下刚脱离魔种控制，神志不清，朝政定然仍被曹化淳余党把持。现在不是理论的时候。\"
马蹄声渐远，众人刚松一口气，巷子另一头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路中央，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满脸泪痕。
\"娘亲...爹爹...你们醒醒...\"她摇晃着身旁两个倒在地上的大人，声音稚嫩而无助。
凌风心头一揪，正要上前，冰魄仙子却抢先一步。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别怕，你爹娘只是睡着了。\"说着，她指尖泛起一丝冰蓝光芒，缓缓渡入两个大人体内。
片刻后，那对夫妇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几口黑血，脸色渐渐恢复血色。小女孩破涕为笑，扑进母亲怀里。
\"谢谢仙女姐姐！\"她眨着大眼睛看向冰魄仙子，又好奇地望向凌风怀中的秦雨柔，\"这个姐姐也是仙女吗？她为什么在睡觉？\"
凌风喉头一哽，不知如何回答。倒是白若雪挤出一个笑容：\"这个姐姐打跑了很厉害的妖怪，现在累啦。小妹妹，你知道哪里有船吗？大船。\"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码头有船！但爹爹说那里现在很危险，有水鬼...\"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昨晚上，好多叔叔阿姨跑去河边看热闹，然后就...就变成木头人啦！一动不动的！\"
众人心头一凛。死气已经从空气中沉降，开始污染水源了！
告别那户人家，他们更加谨慎地向码头进发。越靠近龙江，那股腥臭味就越发浓重。等终于能望见码头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数十艘大小船只歪歪斜斜地停泊在岸边，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影，一动不动。江水不再是往日的浑浊黄色，而是一种诡异的墨绿色，表面漂浮着大量翻着白肚的死鱼。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江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所过之处，连木头都开始腐朽！
\"这...这还怎么上船？\"白若雪脸色发白，\"破浪号停在最里面的泊位，要穿过整片死气区...\"
凌风眉头紧锁。若是全盛时期，他尚能以无剑之境强行开辟一条通道。但此刻他丹田空空如也，连走路都勉强。冰魄仙子虽然实力不俗，但要护着这么多人穿过如此浓重的死气，几乎不可能。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白若雪怀中的金属球突然\"嘎\"地一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胖墩？\"白若雪惊喜地低头，\"你醒了？\"
金属球又闪烁了几下，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白若雪赶紧掏出算盘导航仪，将一根导线连接到胖墩的裂缝处。导航仪屏幕立刻亮起，跳出一串杂乱的符文。
\"这是...墨家符纹？\"白若雪眯着眼解读，\"能量...转换...死气...净化？\"她突然瞪大眼睛，\"胖墩！你疯了？！你现在的状态还想强行启动能量转换？！会彻底报废的！\"
\"嘎...\"金属球固执地闪烁着。
凌风走过来，轻轻拍了拍胖墩：\"你想用自己作为媒介，将死气转化为无害能量？\"
金属球亮了一下，表示肯定。
\"不行！太危险了！\"白若雪急得直跺脚，\"你现在的核心稳定性连5%都不到！一个控制不好就会——\"
\"嘎！\"胖墩突然从她怀中挣脱，重重砸在地上，然后像个不服气的皮球一样，一蹦一蹦地朝码头方向滚去！
\"墩儿！回来！\"白若雪带着哭腔喊道。
凌风拦住她：\"让它去吧。这是它的选择。\"
只见胖墩滚到码头边缘，金属外壳上的裂缝突然全部张开，露出里面微弱闪烁的核心符文。一股奇异的吸力从它体内发出，周围的死气如同遇到漩涡般，开始缓缓向它汇聚！
\"滋滋滋...\"金属球剧烈颤抖着，表面迅速爬满黑色的纹路，但令人惊讶的是，那些被吸入的死气在经过它体内某种复杂的转化后，从另一侧的裂缝中排出的，竟是淡淡的金色光点！
\"它在用魔种碎片的力量反向净化死气！\"冰魄仙子震惊道，\"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随着越来越多的死气被转化，码头区域的黑色雾气明显变淡了。但胖墩的状况也越来越糟——金属外壳开始大面积剥落，核心符文的闪烁频率越来越慢，仿佛随时会熄灭。
\"不够...\"凌风看着依旧被死气笼罩的江面，眉头紧锁，\"胖墩的力量太微弱了，照这个速度，至少要三天才能净化整个码头...\"
\"要是能多几个胖墩就好了...\"白若雪抹着眼泪嘟囔。
这话如同一道闪电劈中凌风！他猛地转头看向白若雪：\"你说什么？\"
\"我...我说要是多几个胖墩...\"
\"不！不是胖墩！\"凌风眼中精光暴涨，\"是算盘！你的算盘导航仪！能不能复制胖墩的能量转换模式？\"
白若雪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对啊！胖墩的核心符文数据我都备份在算盘里！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源和载体...\"她手忙脚乱地翻找工具包，掏出几个金属圆球，\"这是备用机关兽核心...但功率太小...\"
\"用这个。\"冰魄仙子突然解下腰间玉佩，\"这是寒玉髓，能储存大量能量。\"
\"还有这个。\"凌风取出怀中的养魂木——夜无月最后一点真灵寄托之所。虽然濒临枯竭，但其中蕴含的纯净魂力正是死气的克星。
白若雪双手如飞，将各种材料组装在一起。很快，三个简陋的\"迷你胖墩\"诞生了——金属圆球上贴着符纸，插着导线，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丑是丑了点...\"白若雪擦了擦额头的汗，\"但原理没问题！胖墩，分一缕核心数据过来！\"
已经奄奄一息的胖墩勉强射出一丝微光，接入算盘导航仪。白若雪迅速操作，将数据导入三个\"迷你胖墩\"。
\"启动！\"
三个金属圆球晃晃悠悠地飘起，开始笨拙地模仿胖墩的动作，吸收周围的死气。虽然效率远不如正版，但总算让净化速度快了不少。
\"还不够...\"凌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远处钟鼓楼上，\"若雪，你的算盘能连接城中钟鼓楼的传音系统吗？\"
\"理论上可以...\"白若雪疑惑道，\"但要干嘛？\"
凌风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正是他亲手所着的《武经总要·新篇》。他快速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段落：\"念这个。\"
白若雪低头一看，那是《武经总要》中关于\"众志成城\"的篇章，强调民心所向、愿力所聚的力量。
\"我明白了！\"她眼睛一亮，\"你想集结全城百姓的愿力来净化死气？\"
\"不错。\"凌风点头，\"死气属阴，愿力属阳。以阳克阴，正是正道。\"
白若雪立刻行动起来。她将算盘导航仪功率开到极限，几根天线\"唰\"地展开，开始搜寻城中所有钟鼓楼、了望塔的信号。胖墩似乎也明白了他们的计划，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道数据流注入导航仪。
\"连接成功！\"白若雪欢呼一声，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刹那间，金陵城中所有钟鼓楼的铜钟、皮鼓同时无人自鸣！浑厚的钟声与激昂的鼓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传遍大街小巷！
百姓们惊恐地推开窗户，却听到钟鼓声中，一个清朗的女声清晰地传来：
\"金陵城的父老乡亲们！昨夜魔气作乱，死气侵城！现需诸位同心协力，共诵《卫公遗策》保家卫国之章！声音越大，死气消退越快！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请大声念出来！\"
起初，人们将信将疑。但当一个卧病在床的老者试着念了几句后，惊讶地发现缠绕自己多时的阴冷感真的减轻了，立刻激动地让全家一起念。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座金陵城响起了震天动地的诵读声！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上下同欲者胜...\"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起初只是零星的诵读，渐渐汇成洪流。每一声诵读，都有一丝微弱的愿力从百姓体内升起，如同萤火虫般朝着码头方向汇聚。而胖墩和它的三个\"小弟\"则如同中转站，将这些愿力吸收、提纯，再转化为净化死气的金色光雨洒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金色光雨所到之处，墨绿的江水渐渐恢复浑浊，翻白的鱼群重新沉入水底，那些被死气侵蚀的\"木头人\"也开始咳嗽着苏醒。就连奄奄一息的胖墩，也在愿力的滋养下，核心符文重新稳定下来。
\"有效！真的有效！\"白若雪激动得跳了起来。
凌风却没有丝毫放松。他注意到，大部分愿力都被码头区域的死气消耗了，而江面上的黑雾依然浓重。照这个速度，至少要一整天才能净化出足够破浪号通行的航道。但秦雨柔...等不了那么久。
\"需要更强的愿力...\"他喃喃道。
仿佛回应他的想法，怀中的秦雨柔突然微微睁眼，虚弱地抬起手，指向远处的某个方向。凌风顺着她所指望去，那是金陵城中最高的建筑——报恩寺琉璃塔。
\"塔...钟...\"秦雨柔气若游丝地说。
凌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报恩寺的青铜大钟乃是洪武年间所铸，数百年来受尽香火供奉，本身就蕴含着庞大的愿力。若能敲响它...
\"我去。\"冰魄仙子二话不说，纵身跃上屋顶，朝着报恩寺方向疾驰而去。
片刻后，一声雄浑悠远的钟声响彻云霄！比所有钟鼓楼加起来还要洪亮百倍！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从琉璃塔顶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黑雾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
\"嘎——！\"胖墩突然发出一声高亢的金属颤音，核心符文疯狂闪烁！它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腾空而起，如同一颗小太阳般悬在江面上方！三个\"迷你胖墩\"也受到感应，围绕着它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奇特的阵法！
汹涌的愿力通过这个阵法，被转化为一场真正的金色暴雨，倾泻而下！江面上的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很快就清理出一条直达破浪号的通道！
\"快！趁现在！\"凌风抱起秦雨柔，率先冲向泊位。白若雪手忙脚乱地收拾工具，还不忘用外套把四个金属球（包括已经奄奄一息的胖墩）打包带走。
当他们终于登上破浪号时，整座金陵城已经沐浴在金色的愿力光雨中。百姓们自发走上街头，朝着码头方向跪拜，口中高呼\"神仙显灵\"。
\"起锚！升帆！\"凌风站在船头，沉声下令。
白若雪熟练地操纵着机关，破浪号缓缓驶离码头。冰魄仙子站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金陵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前辈不跟我们一起走？\"凌风注意到她的神色。
冰魄仙子摇了摇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雨儿...就交给你了。\"她轻轻摸了摸秦雨柔苍白的脸颊，然后纵身跃上岸边，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中。
破浪号顺流而下，朝着入海口疾驰。凌风将秦雨柔安置在船舱内，小心地将龙魂玉贴在她心口。她的呼吸平稳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凌老大...\"白若雪红着眼睛走进来，怀里抱着那个焦黑的金属球，\"胖墩...胖墩不行了...\"
金属球已经不再闪烁，只有偶尔的电流声证明它还\"活着\"。
凌风轻轻接过胖墩，放在秦雨柔枕边：\"它会好起来的。就像雨柔，就像夜无月...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他望向舷窗外渐渐开阔的江面，朝阳正从水天相接处跃出，洒下万道金光。在那光芒的最深处，似乎有一座笼罩在云雾中的仙岛若隐若现。
东海蓬莱，蕴神泉，他们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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