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晗那天抛的硬币，正面朝上。
“上天”的意思是让他再试一试。
但这样一个占卜结果不可能真的消除他心中的犹疑。
所以，在接到进修班的调课通知时，他在潜意识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会这样子，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表演。恰恰相反，他是因为太喜欢了。
但行业的那些黑幕对他的影响太大。
他从大二开始陆续接一些龙套角色，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触真正的圈中人。
因为相貌的缘故，三年时间里，他比别人得到了更多试镜的机会。
也因为相貌的缘故，每次在他通过导演安排的试镜后，都要比别人多面对一场“加试”。
那些加试，他一次都没有能通过。
没有人的心是一天就死掉的。
在这三年时间里，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经历这个过程：
心怀希望 - 尝试 - 挫败 - 失望 - 重拾希望 - 尝试 - 挫败 - 失望 ……
他的心是被一天一天地被凌迟致死的。
现如今，他的希望值已经欠费太多。原谅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一看到机会就跃跃欲试。
毕竟，从前那些予他精神暴击的挫折，哪个最初不是披着希望的外衣来到他面前的？
-
系统按季如的要求，让载着陆晗的那辆出租车走错了一个分岔口。
在绕完路后，陆晗到达酒店时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分。
此时，琼花大酒店的二楼大门已经被严控了，所有人员只能出不能进。
陆晗向拦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解释：他本来是能按时赶到的，但路上遇到了他没能预料到的突发情况。
工作人员铁面无私：“抱歉，您不可以进，我们约定是截止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时间到了就任谁都不能再进去。”
陆晗十分诚恳，“我真的非常希望能争取到这个机会。”
他把汤老给他的推荐信递给工作人员看，希望能博得通融。
工作人员没有接也没有看。
“我们这边从早上八点就已经开始接受应聘者的签到了，我们公司的总裁也是在八点前到的。
“我们满怀诚意地在这里等了您四个小时，您却甚至没能为了不可预测的情况提早二十分钟出门。
“我们总裁说了，所有合作不仅要互为盈利，更要互相尊重。否则，为利聚，也为利散。
“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公司不适合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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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告诉季如，她的特助唐哲按照她的嘱咐，一字不差地把她的话带给了陆晗。
并没有因为陆晗是自己师兄的爱徒而留一点点情面。
陆晗在听完这番话后怔愣了很长时间，还是唐哲又去提醒了一次，他才神情落寞地离开。
季如：【他就这样走掉了？】
系统：【没有，他一个人坐在一楼大厅休息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如：【你看着他，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
系统有点替陆晗不平，【人是你诈来的，来了你又摆他一道，还要让他难堪。他要是真走了，你可别后悔。】
季如哈哈大笑，【如果他真要走，那就让他走吧。】
系统：【可你不是要把他哄过来，骗取他信任，然后跟他签包养协议的吗？】
季如愣了愣。
啊？我有这样想过？
没有啊。
【七啊，你是不是自己又乱脑补了些什么？】
系统：【？？？】
【你不知道你自己开娱乐公司是为了什么？只招没资历的新人是为了什么？让唐哲去找汤老做说客又是为了什么？】
季如挑了挑眉，她这次竟然一句也没有跟系统说过她正在做什么吗？
可是，就算她不特意说，难道不是很明显的吗？
【开娱乐公司是为了搞事业完成原主的心愿啊，她学的不是娱乐营销嘛。】
【招年轻人是因为签功成名就的艺人对我的任务达成没太大帮助啊，把新人带上顶峰才能算我业绩啊。】
【让汤老做说客是因为看好陆晗的潜力啊。】
【我都出钱出力帮他解除封杀了，接下来我帮他出道、他帮我赚钱不是很公平公道的事情吗？我那天就是这样让唐哲跟汤老实话实说的啊。你没听见？】
系统：【！！】
它是听见了，但它以为她是在糊弄别人……
【那你包养陆晗的任务要怎么完成？】
季如感到莫名其妙，【谁说我要包养他的呀。】
系统：【？？】
一直跟在宿主身边的我是错过了什么？
季如：【包养这事没办法强人所难啊，他不愿意的话，就算骗他或者逼他签了包养协议也不具备法律效力，任务验收关是过不了的呀。】
【反正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我打算就慢慢跟陆晗耗着，等到他年老色衰了，那时候再找个比他好看的还不容易？我何必在已经错失了先机的这个时间点一头扎进去跟一个不可能包下来的人死磕呢？】
系统：【……】
啊，它想起来了。
那天季如曾对霓衣说，如果遇到更好看的男人一定要及时通知她。
她竟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陆晗下手？
系统：【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季如：【害，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最看不得美人受委屈了。反正顾不言赚来的钱我花着也不心疼，用来拉他一把又何妨？】
系统：【……】
真相竟是这样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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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在唾弃自己心思不正的还有一个年轻男人。
今天陆晗在最后时刻决定了还是要再争取一次。
走出这一步很不容易。
坐在出租车上的那一个多小时，过往面试到最后得到过的羞辱都不可控地在他脑海一一浮现。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为了不临阵逃脱，他还要劝慰自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可谁能想到呢？
他得到的羞辱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次做了令人不耻的事情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坐在大堂的休息区里，看着陆续有年纪跟他相仿的人从电梯出来。
有人精神爽利，有人面色疲惫，有人喜上眉梢，有人泪眼朦胧。
有人成功了，有人被拒了，有人还要再等等通知。
他羡慕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不管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至少他们验证过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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