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史亮正洋洋得意地鼓舞大家的“进取之心”，更是要当着众臣的面前作出表率。
这一番姿态，必定会一字不差地传回太子耳中，而且也是进一步确认自己文臣领袖的地位，等新君即位，自己连同韩氏一族必是世代富贵啊！
然而，背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却直接让他汗毛倒竖。
再看面前诸多同僚的表情，韩史亮瞬间反应过来。
病虎余威在！
韩史亮想都没想，扭过身来，头赶紧垂下。
“陛下，微臣安敢……咦？”
他这时才感觉不对，猛地看向张子扬，却见自己侍奉了半辈子的大乾陛下，在没有任何人搀扶的情况下，已经走到了大殿之外，居高临下冷冷盯着自己。
此时韩史亮是又惊又惧。
如今他竟是完全看不出陛下“病重”之态。
怎么回事！
连堂堂左相都被吓住了，其他大臣更加不堪，他们明明是齐聚于殿前行“逼宫”之实，但面对当今皇帝，一时间竟被他一人之威给吓住了。
“左相，刚刚你不是还在众人面前大放狂言，怎么看到朕，竟是一派心虚之态，朕所认识的左相，可不是这等无胆无谋之人啊！”
张子扬语带嘲讽，直接揭破了皮刻韩史亮的丑态。
韩史亮心中不由升起恼怒之心，勉强平衡了心中对于陛下的忌惮，同时心下不由生疑。
他明明听到太子殿下的眼线说，陛下已经喝下了太子亲自献上的“补药”，哪怕没有直接把他给补死，陛下也断不可能突然行动自如，甚至看起来还年轻了许多啊。
之前，他老人家卧床不起，绝不是装出来的。
那么……
现在的陛下，说不得便是回光返照而已，何足惧哉！
韩史亮也知道刚刚自己的话全都被陛下听了去，本就没有了退路，再想到太子之言，心中胆气重新壮了起来。
“陛下何出此言，老臣可是一心只为了我大乾稳定着想啊。”
“陛下身体欠安，太子已经在任多年，早已经熟知政事，若能请陛下禅位，太子登基，必能让我大乾更加稳定，百姓安乐，此也是众臣之愿呐！”
说到这里，韩史亮特意提高了声调。
“我乃众臣之首，遇此大事，必须要挑起重任，主动把众臣之愿告知陛下，还望陛下您能体会众臣拳拳忠诚之心啊。”
张子扬淡淡地道：“如此说来，卿家要让朕退位，倒还是个忠臣喽？你们也是抱此想法？”
众大臣聚于此，本就是要抓住机会，向太子表忠心，以保他日前程。
刚刚有了左相站出来打头，其他大臣也心知不能退缩。
此时若退也不可能让陛下宽恕自己的行为，而且在太子那边也视同背叛，两边都讨不到好。
“左相之言，正代表众臣心意，还请陛下顺从朝野之心，为大乾朝廷之大局，禅位于太子！”
相继有朝中众臣站出来表态，后面的众大臣也受到鼓舞，再次形成了合力，一时间竟然能与陛下数十年皇权之威抗衡起来。
韩史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这些大臣里，并不是全都是随大流的，还有几位乃是自己的至交，太子的死党。
别看士族大臣满口都是忠效礼，但一朝为官，最看重的就直接变成了“风向”。
为策万全，他和太子召集了足够的力量，足以影响全部朝臣的态度，进而形成合力，威逼皇帝！
莫说现在的皇帝就只是一只病猫，纵是他全盛之时，也不能完全不考虑众臣的意见吧？
更重要的是，他们背后可是站着太子！
皇帝总有一天是要死的，太子必定会有继位的一天，总不成老皇帝还能把天下交托到外姓之人手中？
纵是九五至尊，他也没得选！
这才是韩史亮最大的底气所在。
张子扬在众臣相继表态之时，没有任何表示，任由他们聚集起越来越高涨的气焰。
等到韩史亮等人自以为大局已定之时，他突然变了脸色，怒意勃发，龙怒之威，竟不亚于盛年之时。
“好大的胆子！尔等身居大内，竟敢对朕出此大逆之言，难道是想造反？”
“韩史亮……到底是你已经忘记韩胜，鲁常新等人的下场，还是以为现在朕已经提不动刀，杀不了人了？”
韩史亮心中一震。
他随侍陛下身边日久，经历也多。
韩胜，鲁常新等，都是当年陛下亲手处置掉的权臣，而韩胜更是与他同族。
陛下的话，让他又回想起当初那段腥风逼于皇城，血雨洒满御阶的日子，进而想到了，陛下亲政之后，直至重塑大乾的经历。
几十年的岁月之间，陛下击败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惊惧的强敌，直到最后，站于他面前的九五至尊，依然是张子扬。
而那些强敌，全都化作官史正在修纂的一个个名字，只配给后人提供笑料与教训而已……
不知为何，韩史亮竟又从张子扬的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的压力。
这是病猫？
他感觉到自己随时可能被这只病猫生吞活剥！
“陛下！”
韩史亮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心中生出微微的后悔。
他知道，太子借着陛下生病之机，早已经把手伸入到大内禁卫之中！
可是，因早知陛下重病，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他们也想把事情办得“漂亮”一些，并没有动用暗中收买的武力。
此刻，他们作为臣子，若是敢直承反叛，陛下盛怒之下会不会直接下令把他们全部下狱甚至处死？
若陛下真的选择鱼死网破，心向太子的力量能否在短时间内集结，帮他们一把？
又或者，从始至终的没有露过面，还有足够退路的太子，暗中下令，不准禁卫露头，由得他们成为牺牲品？
韩史亮面对陛下之威，额头已经见汗。
哪怕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手段也必须要委婉一些，尽量说动陛下自己回心转意。
又或者……现在陛下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只要自己有办法让陛下感到现在他已经无力控制局面，让陛下自己松了那口气，当场归天了也说不定啊。
想到此处，韩史亮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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