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听完下人的禀报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青鸾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让她失望。
早在周三娘把体己钱给了尔雅，让她做主分给青鸾和青凤时，尔雅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但她也顶多只想到青鸾会贪婪无度，青凤会心气不平，毫不退让。
却也想到青鸾会如此无耻，为了点钱财要闹到周三娘面前。
青鸾真是被钱眼糊到六亲不认，哪怕让周三娘走的不安稳也在所不惜了。
尔雅厌恶青鸾的贪婪和不择手段，自然不会让青鸾得逞。
等到两人争吵完出来，尔雅让人把她们叫来。
她装作没看到青鸾捧着箱子一分也没给青凤分，淡淡道：
“娘说这些体己钱让你们平分，你们应该商量好怎么分了吧。”
青凤脸色铁青，青鸾却笑盈盈道：
“青凤她可怜我日子过的不好，所以主动说这些东西她都不要了，全给我。”
尔雅端坐在上首，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目光落在青鸾怀里的箱子上。
那目光不重，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
“娘说平分，便是平分。”
尔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这些体己，是她攒了一辈子的心血。
里面有她戴过的银簪，有她省吃俭用攒下的银两。
更有她想着你们姐妹以后过日子，能有个念想。
青鸾，你摸着良心说说，这箱子里的东西，能是你一个人的？”
青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强辩道：
“嫂子，青凤她是真心…”
“真心？”
尔雅打断她，眉峰微挑，
“便是青凤真心让你，你就该全收着？
她可怜你日子不好过，是她心善，念着姐妹情分。
可你呢？就真能厚着脸皮，一点念想都不给她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青鸾涨红的脸，语气添了几分冷意：
“娘还在里屋躺着，你就急着把她的心血独吞。
你眼里除了金银，还有半分母女情、姐妹情吗？
为了这点钱，连体面都不要了，你这把年纪，可真是白活了！”
青凤听到这话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不是贪图那些钱，只是气青鸾贪心恶毒。
此刻被尔雅说中了心事，鼻尖一酸，竟有些哽咽。
青鸾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怀里的箱子仿佛变得千斤重。
她知道兄嫂一家如今位高权重，她得罪不起。
可被当众训斥得如此难堪，心里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住。
“嫂子教训的是…”
青鸾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慢吞吞地打开箱子。
不情不愿地把里面的金银分了一半出来，往青凤面前一推，
“拿着吧，别让嫂子觉得我欺负你。”
青凤看都不愿再看青凤一眼，只看向尔雅。
尔雅淡淡道：
“既然是娘的意思，你便收着吧。”
青凤这才让丫鬟上前，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收好。
青鸾捏着剩下的半箱金银，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只想着赶紧离开这让她难堪的地方，连病重的老母亲都顾不上了。
反正该拿到的钱她已经拿到了，母亲的面她也见了。
她现在迫不及待回家在儿子儿媳面前扬眉吐气。
尔雅也不耐烦看到青鸾，看到想走她也懒得留。
等青鸾走后，尔雅对青凤道：
“娘的心意你就好好收着。”
青凤点了点头，谢过尔雅也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尔雅一人，她脸上的平静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冽。
那箱金银，说是周三娘的体己，实则大多是她和丈夫卫岳给的。
当初她既然给了自然也没打算要回来，本来她也不在意周三娘想把那些钱留给谁。
可如今青鸾这副嘴脸，哪里配拿这些钱？
她和卫岳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一个贪婪无度、连亲娘和妹妹都能算计的人？
不过眼下她要顾着周三娘，没工夫找青鸾算账。
等她抽出手来，非让青鸾怎么拿的东西就怎么吐出来不可。
就像青凤说的一样，那些钱哪怕捐了也不给她。
反正给了她，她也不会念自己的好，只会抱怨这些年她们没伸手帮过她。
周三娘见过青鸾和青凤的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了高热，她躺在床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原本还能勉强喝些米粥，此刻汤水沾了唇就往外呛，枯瘦的手紧紧抓着被角，喉间发出细碎的喘息声，像漏了风的风箱。
尔雅看她脸色蜡黄如纸，眼窝陷得厉害，心里咯噔一下。
从京中一路随行来的两个大夫诊完脉后直摇头，两人商议后叹道：
“这是油尽灯枯了，年纪本就大了，此单长途跋涉能撑住已实属不易。
如今气脉已散，实在是无力回天。好生陪着吧，让她走得安稳些。”
这话像块石头压在尔雅心头，她与青鸾青凤守在周三娘床前，见她呓语不断，却再未睁开过眼。
这样熬了不过三日，这天清晨，在床边守着的青凤突然嚎啕大哭。
尔雅和卫岳冲进房时，见周三娘已经没了气息。
脸上却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平和，像是终于卸下了一辈子的重担。
卫岳红着眼圈沉默半晌，哑着嗓子对尔雅说：
“娘一直想回章阳县，可现在…”
尔雅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眼泪也落了下来。
周三娘的丧仪办得极隆重，有卫辞的面子在，青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乡绅全来了。
灵堂设在府里的正厅，白幡从屋檐垂到地上。
素烛在长夜里燃得明晃晃的，哀乐声从早到晚没断过。
尔雅一身素缟，跪在灵前接待宾客，动作端庄得体，只是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连日的疲惫。
青鸾和青凤也跪在一旁，青凤时不时抹泪，青鸾却显得有些木然。
只是在看到往来的官员时，才悄悄挺直了些脊背。
卫辞赶不回来，卫岳作为儿子给周三娘送葬。
出殡那日，送葬的队伍排了半条街，纸扎的车马、童仆摆了长长的一串。
周三娘走的十分风光，只是死后哀荣，逝者也看不到了。
按照卫木匠和周三娘的遗愿，两人是合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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