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家里吃饭的气氛比之前更糟糕了。
张建军喝了不少酒，不时还会用力沉一口气。
张荣华在旁心灰意冷，面如土色。
张富贵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不久之前，胡美娟还跟他说让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在张建军跟前好好表现，不要把对方逼得太急了。
彩礼的事情，等这阵子过了，说不定还能再提一提。
结果现在，还提个屁啊！
他们家破产了！
他爸这次，是真的栽了，栽得透透的！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家里的气氛一直像被乌云笼罩。
不过一关上房门，张建军就像变了个人，精神抖擞，别提有多开心。
而且他看的那几本养殖和培育的书，越看，他越跃跃欲试。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张荣华渐渐感觉，家里的情况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因为这段时间他特意去打听了，知道王家的那些钱全部都在李秀兰的手里。
所以，只要李秀兰愿意帮忙的话，那他们张家绝对还能东山再起！
这样想着，张荣华心里顿时好过不少。
结果令张荣华没想到的是，李秀兰的钱没等到不说，却先等到了另一个噩耗！
立秋刚过的第二天，李秀兰在吃饭的时候又开始反胃，而且这次吐得更严重，整个人都不舒服。
张建军以为李秀兰是肠胃出了问题，便陪她早早地去休息，让两个儿子收拾碗筷。
等隔日一早，张建军带着李秀兰就去了医院。
医院里都是病人和家属，还有医护人员，来来往往，拥堵不堪。
尤其是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也不知这气味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张建军攥着李秀兰的手坐在长椅上，明显能感觉到她掌心渗出的冷汗。
她今天早上吐得厉害，连胆汁都呕出来了，原本就纤细的手腕，现在更是瘦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三十八号！”护士推开诊室的门喊道。
李秀兰猛地抓紧了张建军的袖子。
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衬衫，衬得脸色越发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别怕。”
张建军拍拍她的手背，扶着她站起来，“就是个肠胃检查。”
老大夫戴着圆框眼镜，听完症状后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示意李秀兰躺到检查床上，冰凉的听诊器贴在她腹部游走。
“最近月事正常吗？”老大夫突然问。
李秀兰一愣，和张建军交换了个眼神：“好像……推迟了半个月……”
老大夫摘下听诊器，在病历本上唰唰写着：“去二楼验个血。”
两个小时后，当化验单上“妊娠阳性”四个字映入眼帘时，张建军手里的病历本“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四十多岁的人，突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手足无措，想抱李秀兰又不敢用力，最后只敢轻轻环着她的肩膀。
“真、真的？”他声音发颤，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李秀兰尚且平坦的小腹。
李秀兰眼里噙着泪，低头看着化验单点头。
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忽然想起什么，担忧地抓住张建军的胳膊：“可是我都这个岁数了，是高龄产妇……”
“别怕！”张建军安抚道，“你连四十都没到，隔壁村王婶四十五还生了对双胞胎呢！”
李秀兰欣喜地看着化验单。
她当了十几年的寡妇，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拥有一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张建军执意叫了辆三轮车。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李秀兰上车，又脱下外套垫在硬邦邦的座椅上。
“坐稳了，”然后张建军一再叮嘱车夫，“走平坦的路，绕远点也没事！走慢点！”
三轮车晃晃悠悠穿过集市，路过卖糖炒栗子的摊子时，李秀兰突然拽了拽张建军的衣角。
他立刻会意，跳下车买了最大的一包，还特意多要了两勺蜂蜜。
“酸儿辣女，”张建军把热乎乎的栗子塞进李秀兰手里，“你这突然想吃甜的算怎么回事？”
李秀兰剥开一颗金黄的栗子，甜蜜的香气弥漫开来：“说不定是龙凤胎呢。”
这难得的俏皮，让张建军的笑意都漫进了眼底。
他上辈子走得那么惨，现在哪里还想过会有这样的福气。
张建军偷偷握住李秀兰的手，发现她的指尖也在微微发抖。
三轮车绕了两个多小时，回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们刚回来没多久，张富贵和张荣华就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两人一进来，就都察觉到气氛不对。
院子里的饭桌上，破天荒摆了五菜一汤，中间还放着瓶没开封的西凤酒。
关键那几道菜，他们吃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知道是张建军做的，不是李秀兰。
“爸？”张富贵试探着喊了一声。
张建军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
他身后跟着李秀兰，手里端着盘热气腾腾的韭菜炒鸡蛋。
“坐。”张建军指了指条凳，“我有事跟你们说。”
看他这么高兴，张富贵和张荣华都觉得眼睛一亮。
没办法，这几天家里的气氛太糟糕了，他们真担心家里这地都要被卖了！
等两个儿子坐下后，张建军直接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喜悦：“我又要当爹了！你们秀兰阿姨有了！”
正要拾起筷子夹菜的张富贵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秀兰。
张荣华也傻眼了。
他还以为家里有什么喜事，比如他爸又发财了，或者又想到什么挣钱的路子了。
结果——
张荣华缓缓放下碗，只觉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呼吸，又用尽所有的力气把脸上的肌肉也调整好：“这，这的确是好事，那现在，这孩子多大了？”
“还小呢！我和你秀兰阿姨结婚才多久！”
说着，张建军拾起筷子，自顾自给李秀兰的碗里夹菜，然后又抬头冲张富贵和张荣华道，“所以从今天起，你们俩得加把劲了！
咱们家现在没钱了，以后弟弟的奶粉钱、读书钱，就都得靠你们俩这当哥哥的帮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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