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山飞船的跃迁缓冲比预计多了七分钟。不是因为故障，而是飞船在穿过维度壁垒时，被一片粘稠的“咒语云”缠住了——那是由无数破碎的魔法文字组成的云层，金色的“炎”字与蓝色的“水”字相互碰撞，却没有引发任何元素反应，反而像摔碎的玻璃般裂成更细小的碎片，粘在飞船的能量护盾上。
罗金凤操控着操纵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对魔法宇宙的了解仅限于叶运恬苏醒时展示的“五芒星阵”，此刻看着舷窗外不断闪过的、解体的五芒星阵（那些银色的线条像被剪刀剪断的毛线，无力地垂落），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能量护盾的魔法抗性在下降，”罗金凤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告，“这些破碎的咒语在‘侵蚀’护盾的能量结构——它们像带着倒刺的碎片，扎进护盾里就不松口。”
叶运恬坐在她身旁，身上那件由能量凝结而成的魔法袍，此刻有一角已经完全黯淡，露出里面淡紫色的内衬。她的指尖萦绕着微弱的银线，那些银线试图缠绕住窗外飘过的一片燃烧的魔法书残页，但刚接触到残页的火焰，就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那是《元素起源》的最后一页，”叶运恬的声音带着一种纸张被揉皱的沙哑，“记载着风与火如何在第一缕星光中签订共生契约。现在……连文字都在燃烧，却烧不出任何温度。”
她抬手，试图在空中勾勒出五芒星阵的轮廓，但银线刚形成第一个角，就突然崩断，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叶运恬的脸色白了几分：“这里的‘魔法法则场’已经紊乱了。正常情况下，元素会响应召唤，就像士兵响应将军的号令。但现在，连最基础的阵纹都无法稳定。”
弹弹4号的全息影像在控制台中央亮起，它的数据流呈现出一种类似“干扰波”的波动形态，与其他弹弹星人相比，更显纤细和敏感。一道淡紫色的光束射向舷窗外一片呈漏斗状的黑暗区域，那里的空间正在缓慢扭曲，无数银色的丝线（那是断裂的魔法能量流）被吸入其中，发出类似哭泣的高频振动。
“检测到高强度‘契约撕裂’信号，”弹弹4号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失真，“与已知的‘域外干扰’特征匹配度82%。目标星球——禁忌星球，已进入视野。”
罗金凤顺着光束的方向望去，那颗星球悬浮在黑暗的中心，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只有一片不断蠕动的黑色区域，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海绵。叶运恬告诉过她，禁忌星球曾是魔法宇宙的“契约圣地”，所有元素与法师的共生协议，都在这里的祭坛上以“星纹”的形式永久铭刻。而现在，探测器显示，星球表面的“星纹能量”几乎为零。
“还有两分钟抵达预定降落点。”罗金凤调整飞船姿态，避开了一块突然从咒语云中弹出的、刻着“禁”字的石碑。石碑在接触到飞船护盾时瞬间碎裂，碎片中飘散出一缕黑色的雾气，雾气接触到护盾的能量流，竟像活物般啃噬出一个细小的孔洞。
叶运恬迅速抬手，银线在孔洞处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黑雾困在其中。“是‘噬魔之影’的碎片，”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它们以魔法能量为食，就像白蚁啃食木头。”
黑色泥沼与元素哀嚎
绿豆山飞船降落在禁忌星球表面时，罗金凤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味——像是烧焦的纸张混合着腐烂的植物，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摩擦的腥气。
舱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不是叶运恬记忆中刻满星纹的白色祭坛，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泥沼的表面泛着油腻的光泽，时不时冒出几个冒着气泡的孔洞，孔洞中喷出的不是气体，而是一缕缕黑色的雾气，雾气在空中凝结成扭曲的人脸形状，随即又消散。
“这里就是祭坛的位置。”叶运恬的声音带着沉痛，她赤脚踏在泥沼边缘，脚下自动浮现出一层透明的能量膜，阻止泥沼的侵蚀。她指向泥沼中心，那里有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的边缘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碎片——那是祭坛的石材残留，但上面的星纹已经完全被黑色覆盖，像被墨水彻底涂掉的字迹。
罗金凤启动“环境声波探测器”，耳机里立刻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一种混合了呜咽、颤抖和压抑的声响，时而尖锐如刀刮，时而低沉如闷雷。当她将探测器对准东方时，尖锐的声音变得清晰，像是无数细小的风在哭嚎；对准南方时，低沉的闷雷中夹杂着微弱的爆裂声，像是火焰在绝望地挣扎；而对准脚下的泥沼时，传来的是一种石块摩擦的、充满痛苦的挤压声。
“是元素在哀嚎。”叶运恬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风元素失去了流动的自由，被禁锢在固定的轨迹里；火元素的燃烧被强行压制，连温度都在不断下降；土元素被分解成最细小的颗粒，失去了凝聚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复杂的手势，口中念出一段古老的咒语。银线从她指尖涌出，在空中形成一个完整的五芒星阵，这一次，阵纹稳定地亮起了微弱的光芒。罗金凤以为会有元素响应，然而，五芒星阵刚亮起，泥沼中心的黑色漩涡就突然加速旋转，一股冰冷的吸力从漩涡中爆发出来，星阵的银线像被吸尘器吸住的丝线，瞬间被扯向漩涡，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崩解成粉末。
叶运恬被这股吸力带得一个踉跄，罗金凤赶紧伸手扶住她。“它们不在了，”叶运恬的脸色苍白如纸，“元素的本源被拖进了漩涡里——那是噬魔之影制造的‘契约监狱’。”
她指向漩涡中心，那里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彩色光芒，像是被包裹在黑色茧中的蝴蝶。“那是最后的‘契约残核’，”叶运恬解释道，“魔法宇宙的根基是‘平等共生’，风提供动力，火提供能量，土提供载体，水提供记忆（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到了叶云甜的水系宇宙），光提供指引。而契约，就是保证这种共生的‘规则之绳’。现在，绳子被剪断了，元素被关了起来，被迫服从噬魔之影的意志。”
弹弹4号的数据流延伸到漩涡上方，淡紫色的光芒穿透黑雾，照亮了漩涡内部的结构——那是一个由无数黑色锁链组成的球形空间，锁链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与叶运恬刚才试图召唤的五芒星阵符文完全相反，充满了“奴役”与“掠夺”的意味。
“检测到‘契约篡改’的能量残留，”弹弹4号的电子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这些锁链能强制改写元素的‘意识频率’，让它们从‘共生体’变成‘能量奴隶’。其运作机制与火焰宇宙的‘暗物质灰烬’有57%的同源性，都是‘强制转化’法则的体现。”
罗金凤蹲下身，捡起一块从漩涡边缘飘出的白色碎片（祭坛的残片）。碎片上还残留着半个金色的符文，她用探测器扫描，屏幕上立刻显示出符文的完整形态——那是“平等”的古老魔法文字，但此刻，符文的中心被一个黑色的斑点侵蚀，斑点正在缓慢扩散，试图吞噬整个文字。
“它不仅要破坏契约，还要污染‘契约的概念本身’。”罗金凤将碎片小心地放进样本袋，“就像在干净的水源里投毒，让所有基于契约建立的秩序，从根源上腐烂。”
破碎的影像
罗金凤启动了“深度探测仪”，一根细长的金属探针从飞船底部伸出，缓缓朝着漩涡中心的彩色光芒探去。探针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由叶运恬银线编织的防护层，这是目前唯一能暂时抵抗黑雾侵蚀的材料。
“探针将穿透‘契约监狱’的外层屏障，尝试获取内部影像和能量数据。”罗金凤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指尖悬停在“紧急撤回”按钮上，“预计接触时间，30秒。”
叶运恬站在飞船边缘，双手不断编织着银线，为探针的防护层补充能量。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魔法袍上的五芒星阵图案正在快速黯淡，显然维持这种防护对她消耗极大。“还有10秒……”她的声音带着喘息。
探针接触到彩色光芒的瞬间，屏幕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干扰波，无数雪花点闪烁后，一段模糊的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的视角很低，像是从祭坛的地面向上拍摄。能看到禁忌星球曾经的样子：白色的祭坛上刻满了金色的星纹，五颗彩色的光球在祭坛中央缓缓旋转，分别代表着风、火、水、土、光五大元素。一位穿着与叶运恬相似魔法袍的老者（或许是前代的契约守护者），正用银线将一份发光的卷轴（契约原件）与光球连接，卷轴上流淌着金色的文字，散发出温暖而庄严的气息。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起来，一股黑色的雾气从地面涌出，瞬间吞噬了老者和光球。雾气中，一个模糊的黑影逐渐凝聚成形，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由纯粹的黑暗组成，只有一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以及一只由黑雾凝结而成的、带着利爪的手臂。
黑影的利爪抓住了发光的卷轴，卷轴上的金色文字发出痛苦的光芒，试图抵抗，但利爪轻易地撕开了卷轴的表层，露出里面更核心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契约本源”。紧接着，黑影从体内挤出一团粘稠的黑色物质，像毒液般注入卷轴的撕裂处。
卷轴发出凄厉的光芒，金色的文字开始扭曲、变色，逐渐变成与黑影符文相似的黑色。五大元素的光球在痛苦地颤抖，光芒迅速黯淡，最终被黑雾包裹，拖向地面裂开的缝隙——那正是现在漩涡所在的位置。
影像的最后，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那双红光闪烁的眼睛，穿透了屏幕的限制，仿佛直接“看”向了探测器的方向，甚至“看”到了飞船里的罗金凤和叶运恬。
“！！！”罗金凤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紧急撤回”按钮。
探针以极快的速度从漩涡中抽出，但在离开的瞬间，一股黑色的雾气顺着探针的轨迹喷涌而出，像一条毒蛇般朝着飞船袭来。叶运恬反应极快，双手在身前画出一个巨大的银线护盾，黑雾撞在护盾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护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它发现我们了！”叶运恬大喊，银线护盾在她的全力支撑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它能感知到‘观测’本身！”
弹弹4号的数据流突然爆发，淡紫色的光芒瞬间覆盖了整个飞船，形成一道更强的防护层。黑色雾气在接触到紫色光芒后，像是被烫到般缩回了漩涡，但漩涡的旋转速度明显加快，周围的黑色泥沼开始沸腾，无数黑色的手臂从泥沼中伸出，朝着飞船的方向抓来。
“元素哀嚎的频率在急剧升高！”罗金凤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声波图，“它们在被强迫攻击我们！”
叶运恬迅速收集了几片漂浮在空中的咒语残页（那些是还没被完全污染的古老魔法文字），塞进样本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再待下去，飞船会被拖进契约监狱，变成新的‘祭品’！”
罗金凤启动飞船引擎，绿豆山飞船在无数黑色手臂的抓挠中艰难升空。当飞船脱离禁忌星球的引力范围时，罗金凤回头望了一眼——整个星球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那双红光眼睛依旧清晰可见，像是镶嵌在宇宙中的一颗邪恶的宝石。
叶运恬靠在椅背上，魔法袍的一角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她拿出那几片咒语残页，残页上的金色文字正在快速褪色。“那不是魔法宇宙的力量，”她疲惫地说，“噬魔之影……或者说，操控它们的‘域外存在’，根本不遵守任何宇宙的规则。它们像一群强盗，闯进别人的家，不仅抢东西，还要砸烂房子的地基，甚至改写‘家’的定义。”
罗金凤将探测器传回的影像反复播放，慢放至黑影抬头的瞬间。尽管影像模糊，但她能清晰地看到，黑影注入契约的黑色物质，与暴风宇宙的“无序之风”、水系宇宙的“锈蚀之力”、火焰宇宙的“暗物质灰烬”，在能量形态上有着惊人的一致性——都是一种纯粹的、旨在“瓦解所有连接与规则”的“虚无之力”。
“把这段影像发给所有人。”罗金凤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将数据发送至卧龙舱、橙城镇飞船、黄芪镇飞船，“这已经不是单个宇宙的危机了，它们在每个宇宙都布下了棋子，用不同的方式，做着同一件事——摧毁所有‘独特性’，让一切归于混沌。”
绿豆山飞船穿过破碎的咒语云层，那些金色的文字碎片在飞船身后哀鸣着坠落，像一场盛大而悲伤的葬礼。罗金凤看着屏幕上不断重叠的星图坐标——暴风、水系、火焰、魔法，四个宇宙的“破坏源”在星图上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黑色区域，而区域的中心，正是弹弹星人始终标记的“风暴源点”。
叶运恬闭上眼睛，指尖的银线在空气中拼出一个五芒星阵的轮廓，但这次，她没有尝试召唤元素，只是任由银线慢慢消散。
“下一个，该轮到镜像宇宙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不知道叶韵钿要面对的，是不是更诡异的‘倒影’。”
飞船的舷窗外，最后一片燃烧的魔法书残页熄灭了，化作点点星火消散在黑暗中。魔法宇宙的光芒，似乎也随着这缕星火的熄灭，变得更加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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