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烽火铸铁

姒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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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三一同归(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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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山异人大会结束后,李维辰留在了三一门旧址主持重建。

沈星河带来的武当弟子帮着设计了新的山门,陈朵协调特调组运来大批建材,连一向闭门不出的辰州符派都派了长老来,在地基下埋了十八道镇魂符。石匠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里,断壁残垣渐渐被青砖墙取代,藏经阁的飞檐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像极了周圣手札里描绘的模样。

这日傍晚,李维辰正在新落成的演武场练拳,逆生三重的炁在经脉里流转,带着归真境界特有的温润。忽然听到山门处传来争执声,他收势望去,只见两个三一门的年轻弟子正拦着个穿粗布麻衣的老汉。

“李掌门,这老汉说要见您,可他连炁都不会用,我们怀疑是来捣乱的。”左侧的弟子拱手道。

老汉背着个破旧的布褡,黝黑的脸上满是风霜,看到李维辰便扑通跪下:“李掌门,求您救救我们村!”

李维辰连忙扶起他:“老丈起来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汉抹着眼泪道:“俺是鄱阳湖边上李家村的,最近湖里总冒黑水,村里的牲口喝了水就疯疯癫癫的,连人都开始掉头发!村里的老人们说,是湖里的‘水怪’醒了……”

“黑水?”李维辰皱眉,想起昆仑墟那些被净化的邪祟,“带我去看看。”

沈星河不知何时站在演武场边缘,闻言扬声道:“我跟你一起去。最近江湖上不太平,听说有人在黑市贩卖‘变异炁’,能让普通人突然拥有异能,但代价是心智错乱。”

两人带着两个弟子连夜赶往鄱阳湖。李家村的夜晚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村口的老槐树下挂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几个村民正围着口井议论纷纷,井里的水泛着诡异的墨绿色。

“就是这水。”老汉指着井水,“前儿个二柱子喝了这水,徒手掀翻了渔船,还说看见水里有好多人影。”

李维辰蹲下身,指尖沾了点井水。炁刚探入便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邪之力,与昆仑墟的邪祟同源,却带着人工催化的暴戾——正是沈星河说的“变异炁”。

“不是水怪。”他站起身,望向湖心,“是有人在湖里投了东西。”

沈星河笛声轻响,竹笛化作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去看看?”

两人施展轻功掠向湖心。越靠近湖中心,变异炁就越浓郁,水面上漂浮着许多透明的黏液,里面裹着细小的黑色颗粒,像是某种虫卵。

“是‘噬炁虫’的卵。”沈星河一剑挑开黏液,“这虫子是全性的禁术培育出来的,能吸食异人的炁,再排出变异炁污染水源。当年张予德就研究过这东西。”

话音未落,水下突然涌起巨大的漩涡。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爪破水而出,爪尖还挂着半具渔民的尸体。巨爪的主人缓缓浮上水面,竟是条长着人头的怪鱼,双眼闪烁着红光,正是老汉说的“水怪”。

“是被噬炁虫寄生的异人!”李维辰认出怪鱼胸口的刺青,是某个小门派的标志,“他的神智已经被虫子吞噬了。”

怪鱼嘶吼着扑来,腥臭的涎水飞溅。李维辰运转逆生三重,金色气浪在掌心凝聚:“沈兄,小心它的血液,可能有毒!”

沈星河笛声急促,剑气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光网,逼得怪鱼无法靠近。李维辰趁机欺身而上,双掌按在怪鱼头顶。归真之力缓缓注入,金色气浪像温水般包裹住那些乱窜的噬炁虫。

怪鱼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挣扎。李维辰能感觉到它残存的意识在抵抗,那些噬炁虫则在疯狂啃噬他的炁。半个时辰后,当最后一只噬炁虫被净化,怪鱼终于恢复人形,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浑身脱力地瘫在水面上。

“多谢……前辈……”青年虚弱地说,“我是浣剑派的弟子,被人诱到湖边……”

“是谁诱你来的?”沈星河扶住他。

“不知道……那人蒙着脸,只说……只要帮他在湖里投下这东西,就能得到八奇技的秘籍……”青年说完便晕了过去。

李维辰望着青年昏迷的脸,突然想起周圣手札里的记载:浣剑派的祖师曾是八奇技创始人之一,擅长以水炼炁。看来那些潜藏的全性余孽,是想利用浣剑派的体质培育噬炁虫。

“得尽快找到投放虫卵的人。”他看向沈星河,“这虫子繁殖极快,再拖下去整个鄱阳湖都会被污染。”

沈星河点头,笛声突然转向尖锐:“我的人查到,最近有个穿黑袍的人在湖边小镇出没,每次出现都带着个青铜箱子,里面装的就是这虫卵。”

两人将青年送回李家村,托付给老汉照看,随后连夜赶往湖边小镇。镇口的客栈还亮着灯,二楼的窗户半开着,隐约能看到个黑袍人影正对着地图比划,桌上的青铜箱子敞着口,里面的虫卵在月光下泛着绿光。

“动手?”沈星河握紧竹笛。

李维辰摇头:“等他同伙来。”

果然,三更时分,客栈外传来马蹄声。三个黑衣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人的身形格外熟悉——竟是本该死于昆仑墟的夏禾!她穿着男装,脸上沾着灰,手里提着个布袋,里面似乎装着活物。

“东西带来了?”黑袍人打开窗户。

夏禾将布袋扔进去:“三十个活人,都是体质适合培育噬炁虫的。什么时候给我‘双全手’的秘籍?”

“等事成之后自然给你。”黑袍人冷笑,“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们手里。”

夏禾身体一僵,转身欲走,却被突然出现的李维辰拦住去路。

“夏禾。”李维辰看着她,“你果然没死。”

夏禾脸色煞白,手按在腰间的匕首:“李维辰?你怎么会在这?”

“来找投放虫卵的人。”李维辰目光扫过客栈二楼,“你儿子在他们手里?”

夏禾眼神闪烁,最终颓然放下手:“是。他们抓了阿念,逼我帮他们找适合培育噬炁虫的体质……”

客栈里的黑袍人听到动静,掀窗而出,青铜箱子被他背在背上:“夏禾,你敢勾结外人?”

沈星河笛声响起,剑气瞬间封锁了黑袍人的退路。李维辰则冲向另外三个黑衣人,掌风带着归真之力拍向他们面门。那些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黑袍人见状不妙,转身跳入湖中,竟在水面上滑行如飞。沈星河的剑气追着他的脚跟斩落,却被他身上的黑袍挡住——那黑袍竟是用“通天箓”的符纸织成的!

“是全性的‘影’字堂!”沈星河认出黑袍上的暗纹,“他们最擅长隐匿和逃脱!”

李维辰没有去追,而是看向夏禾:“你儿子在哪?”

夏禾咬着唇:“在湖心岛的地牢里。他们说……说只要培育出足够的噬炁虫,就用这些变异炁污染长江,让所有喝江水的人都变成傀儡……”

李维辰心中一沉,这阴谋比想象中更可怕。他看向沈星河:“你去追黑袍人,我去救孩子。”

“小心!”沈星河化作一道蓝光追向湖心。

李维辰则跟着夏禾赶往湖心岛。岛上的地牢简陋却坚固,铁门后传来孩子的哭声。夏禾用发簪撬开锁,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扑进她怀里,脸上还带着泪痕。

“阿念,别怕,娘来接你了。”夏禾抱着孩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地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十几个黑衣人堵住了出口,为首的正是之前在昆仑墟逃脱的全性内鬼,脸上还留着被归真之力灼伤的疤痕。

“果然是你。”内鬼冷笑,“李维辰,你以为破坏了鄱阳湖的计划就完事了?告诉你,长江沿岸的十个据点都已经开始投放虫卵,用不了多久,整个南方的异人都会变成我们的傀儡!”

李维辰将夏禾和孩子护在身后:“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内鬼狂笑,“当然是让所有异人都尝尝被操控的滋味!当年八奇技的创始人背叛了我们,现在该轮到我们复仇了!”

他抬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同时出手,灰黑色的炁带着噬炁虫的虫卵射向李维辰。李维辰运转逆生三重,金色气浪形成一道屏障,将虫卵全部挡在外面。

“夏禾,带孩子走!”他大喝一声,双掌推出,归真之力如潮水般涌向黑衣人。那些人接触到金光便惨叫起来,体内的噬炁虫被瞬间净化,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

内鬼见状,转身就跑。李维辰岂能放过他,施展遁光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掠向岛中心的祭坛,那里摆满了插着符咒的木桩,每个木桩上都绑着个昏迷的村民,正是夏禾带来的那三十个活人。

“你敢动他们试试!”内鬼抓起一个村民挡在身前,手里的匕首抵着村民咽喉,“李维辰,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杀了他,让噬炁虫吞噬他的尸体,变成最可怕的傀儡!”

李维辰停下脚步,看着祭坛上的村民,他们的胸口都在微微起伏,显然还活着。归真之力能净化虫卵,却救不了已经被杀死的人。

“放了他们,我可以饶你不死。”他沉声道。

“饶我不死?”内鬼狂笑,“你以为你是谁?逆生三重又怎么样?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他突然将匕首刺进村民胸口,同时捏碎了手里的虫卵。墨绿色的血液从村民伤口涌出,很快便凝聚成一只巨大的虫怪,嘶吼着扑向李维辰。

李维辰瞳孔骤缩,这虫怪的力量竟比之前的水怪强了十倍,显然是用活人精血催化的结果。他不敢怠慢,将逆生三重催至极限,金色气浪与虫怪的利爪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祭坛上的其他村民被惊醒,吓得尖叫起来。夏禾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正用匕首割着木桩上的绳索,试图救人。

“夏禾,快走!”李维辰大喊,虫怪的利爪擦着他的臂膀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变异炁顺着伤口侵入体内,让他的炁运转顿时滞涩起来。

内鬼见状大笑:“尝到变异炁的滋味了吧?这可是我用八奇技残力改良的,专门克制你的归真之力!”

李维辰咬紧牙关,强行压制住体内的躁动。他能感觉到,变异炁正在吞噬自己的归真之力,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变成虫怪的傀儡。

就在这时,夏禾突然抓起一个木桩,朝着内鬼砸去:“放开那些人!”

内鬼侧身避开,反手一掌拍在夏禾胸口。她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祭坛边缘,口吐鲜血。

“娘!”阿念哭喊着扑过去,却被内鬼一把抓住。

“ little bastard,找死!”内鬼掐着阿念的脖子,面目狰狞,“李维辰,你要是不想这孩子死,就自废武功!”

李维辰看着阿念憋红的脸,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夏禾,心中一痛。他想起了三一门的师兄弟们,想起了那些因为全性而家破人亡的无辜者。

“好,我答应你。”李维辰缓缓放下手,体内的归真之力开始减弱。

“李兄!不要!”沈星河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不知何时赶了回来,笛声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内鬼,“他在骗你!”

金光击中内鬼的手腕,他惨叫着松开手,阿念趁机跑回夏禾身边。李维辰抓住这个机会,将残存的归真之力全部爆发出来,金色气浪如太阳般耀眼,瞬间吞噬了虫怪和内鬼。

虫怪发出凄厉的惨叫,在金光中渐渐消融。内鬼则被金光钉在祭坛中央,身体一点点化为灰烬,临死前还在嘶吼:“我不会认输的……八奇技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金光散去,祭坛上只剩下李维辰和沈星河。李维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变异炁的侵蚀比想象中更严重。

“李兄!”沈星河扶住他,从怀里掏出武当的解毒丹,“快服下!”

李维辰接过丹药服下,感觉体内的躁动稍稍平息。他看向夏禾,她正抱着阿念,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谢谢你。”夏禾低声道。

李维辰摇头:“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他看向祭坛上的村民,“把他们送回村里,再通知陈朵,让特调组封锁鄱阳湖,彻底清除虫卵。”

沈星河点头,开始安排后续事宜。夏禾抱着阿念,默默地跟在村民后面,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李维辰望着湖面,那里的水已经渐渐恢复清澈,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内鬼的话并非虚言,八奇技的复仇还在继续,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握紧拳头,手臂上的黑纹开始消退,归真之力正在慢慢净化变异炁。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守护下去——为了三一门,为了师父的遗愿,更为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李维辰转身离开祭坛,沈星河跟在他身后,笛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希望的旋律。

鄱阳湖的风波平息后,李维辰回到三一门时,藏经阁的匾额刚挂上。沈星河托人送来的武当典籍堆满了半间屋子,最上面压着封信,说北方出现了能操控冰雪的异人,疑似使用了“风后奇门”的变种术法,特调组已经派人去查,让他留意动静。

“掌门,山下有人求见。”守门弟子进来通报,手里捧着块玉佩,“说是您的故人,让把这个交给您。”

玉佩是半块青白玉,断裂处刻着个“禾”字。李维辰指尖一触,突然想起夏禾抱着阿念离开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感激,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让他进来。”

来的是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裤脚还沾着泥,显然是从李家村赶来的。“李掌门,夏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汉子递过个油布包,里面是叠信纸和半张地图,“她说您看了就明白。”

信纸是夏禾的笔迹,娟秀却带着颤抖:“鄱阳湖的内鬼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头目藏在长白山,他们在那里建了座‘炼炁炉’,用活人提炼变异炁。阿念的父亲当年就是被抓去炼炉的,我必须去救他……”

地图上用朱砂圈着长白山深处的一个山谷,旁边写着行小字:“炼炁炉的核心是‘风后奇门’的罗盘,只有逆生三重能毁掉它。若我没能回来,麻烦您照顾阿念。”

李维辰捏着信纸,突然想起夏禾被内鬼击中时,胸口露出的半截锁链纹身——那是全性“死士”的标记,据说纹上后便再无退路。她不是在求他帮忙,是在托孤。

“沈兄呢?”他转身问守门弟子。

“沈道长带着弟子去清理长江沿岸的据点了,说三日后回来。”

李维辰望向北方,长白山的方向此刻应该正飘着雪。他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备马,我去趟长白山。”

“掌门,您的伤……”

“不碍事。”他摸了摸臂膀,归真之力已经将变异炁净化大半,“告诉陈朵,让她派人去李家村接阿念,送到龙虎山交给张之维天师照看。”

长白山的雪,比想象中更冷。

李维辰踩着没膝的积雪,按照地图的指引往山谷深处走。逆生三重运转时带来的暖意,在刺骨的寒风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越是靠近山谷,空气中的变异炁就越浓郁,雪地里偶尔能看到散落的白骨,指骨上还套着生锈的镣铐。

“看来夏禾没骗我。”他握紧拳头,加快了脚步。

山谷尽头果然有座巨大的石制建筑,形状像个倒扣的鼎,顶端插着根青铜柱,上面缠绕着冰蓝色的炁流——正是“风后奇门”的力量,却被扭曲成了阴邪的模样。

炼炁炉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铁器碰撞的声响。李维辰放轻脚步溜进去,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个巨大的铜炉忙碌,炉口冒着绿烟,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惨叫声。

炉边的高台上,一个穿貂皮大衣的老者正对着罗盘念念有词,他身边跪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手脚都被铁链锁着,正是夏禾信里提到的“阿念的父亲”。

“快点,炉温还不够!”老者猛地拍向罗盘,冰蓝色的炁流瞬间暴涨,铜炉里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再填十个活人进去,必须在子时前提炼出‘冰魄炁’!”

黑衣人应声拖着几个瑟瑟发抖的村民往炉口走。李维辰再也忍不住,运转遁光冲了出去,掌风带着归真之力拍向最近的黑衣人。

“谁?!”老者猛地回头,看到李维辰时瞳孔骤缩,“三一门的人?夏禾那个贱人果然背叛了我们!”

他抬手一挥,冰蓝色的炁流化作数道冰锥射来。李维辰侧身避开,冰锥砸在地上,瞬间冻结成冰墙。

“风后奇门的传人,竟然用这种邪术害人。”李维辰看着老者胸前的罗盘,那上面的刻度与龙虎山的镇派之宝一模一样,“你对得起祖师吗?”

“祖师?”老者狂笑,“那些老家伙当年为了独占八奇技,杀了我师父,现在轮到我复仇了!”他操控着冰锥再次袭来,“今天就让你尝尝冰魄炁的厉害,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成霜。李维辰运转归真之力,金色气浪与冰锥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冰锥融化成水,却又瞬间冻结,形成更密的冰网。

“没用的!”老者狞笑着,罗盘上的刻度飞速旋转,“在我的奇门局里,时间和空间都由我掌控,你逃不掉的!”

李维辰突然感觉脚下一沉,积雪竟化作流沙将他困住。冰锥趁势袭来,眼看就要刺穿他的肩膀,一道红影突然从暗处窜出,用身体挡在了他面前。

“夏禾!”

冰锥刺穿了女人的肩胛,带出一串血珠,在雪地里绽开刺眼的红。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反手甩出数枚银针,精准地扎在老者的穴位上。

“你找死!”老者被银针逼退半步,冰蓝色的炁流暴涨,将夏禾震飞出去。

李维辰趁机挣脱流沙,接住倒飞的夏禾。归真之力涌入她体内时,才发现她的经脉早已被变异炁侵蚀,全靠一股执念吊着命。

“傻女人,谁让你来的。”他低声骂道,眼眶却有些发热。

夏禾咳出一口血,笑了笑:“我答应过阿念……要带他爹回家……”她指着高台上的男人,“他还有救……炼炁炉的核心在地下……”

话音未落,老者已经挣脱银针,冰锥如暴雨般袭来。李维辰将夏禾护在身后,双掌推出金色气浪,同时对高台上的男人喊道:“用炁冲击锁链!”

男人似乎被惨叫声吓傻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拼命催动体内微弱的炁。锁链发出咔咔的响声,竟真的出现了裂痕。

“找死!”老者见状,放弃攻击李维辰,转而操控冰锥射向男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禾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瓷瓶,猛地砸向老者。瓶里的液体遇空气便燃起来,化作一道火龙,竟是辰州符派的“焚天符”。

老者猝不及防,被火龙烧中了手臂,惨叫着后退。罗盘的旋转顿时乱了套,冰蓝色的炁流变得狂躁起来,炼炁炉开始剧烈震动。

“快走!”李维辰抱起夏禾,同时对男人喊道,“跟着我!”

他施展遁光冲向老者刚才站的高台,那里的地面果然有块松动的石板。掀开石板,露出个黑漆漆的通道,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正是炼炁炉的核心所在。

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个巨大的罗盘,上面刻满了“风后奇门”的符文,无数根铜管连接着罗盘与上方的炼炁炉,绿色的变异炁正顺着铜管流动。

“就是这个!”夏禾指着罗盘中心的凹槽,“把你的归真之力灌进去,就能毁掉它!”

李维辰将她放在地上,走到罗盘前。归真之力刚触到罗盘,就被冰蓝色的炁流弹了回来——这罗盘被下了诅咒,只有全性死士的血才能解开。

“用我的血。”夏禾突然按住他的手,将肩胛的伤口按在凹槽上,“死士的血……能破一切禁术……”

鲜血渗入凹槽的瞬间,罗盘发出刺耳的嗡鸣,冰蓝色的炁流渐渐消退。李维辰趁机将归真之力源源不断地灌入,金色的光芒顺着铜管蔓延,所过之处,绿色的变异炁纷纷消散。

“成功了……”夏禾看着上方传来的碎裂声,脸上露出释然的笑,“阿念……终于可以……过好日子了……”

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就像昆仑墟那些被净化的邪祟。李维辰想抓住她,却只捞到一片冰冷的雪花。

“夏禾!”

男人冲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扑到罗盘边,却只摸到一片融化的血迹。

“爹……”男人喃喃自语,突然跪在地上,对着李维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恩公为禾娘报仇!”

炼炁炉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石板开始往下掉。李维辰拉起男人:“快走,这里要塌了!”

两人冲出通道时,整座石制建筑已经开始坍塌。老者被埋在废墟下,只露出只抓着罗盘碎片的手,嘴里还在嘶吼:“八奇技……是我的……”

三天后,龙虎山。

张之维看着李维辰带回的罗盘碎片,叹了口气:“风后奇门的传人,终究还是走上了歪路。”他将碎片扔进香炉,“烧了吧,也算让它回归本源。”

李维辰望着窗外,阿念正跟着龙虎山的小道童堆雪人,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夏禾的死,或许对她来说是种解脱。

“沈兄那边怎么样了?”

“长江沿岸的据点都清干净了。”沈星河走进来,手里拿着封信,“陈朵送来的,说特调组在炼炁炉的废墟里找到些东西,可能和最后一个八奇技‘大罗洞观’有关。”

信里附着张照片,是块刻着空间符文的石壁,上面的纹路与昆仑墟的石门一模一样。陈朵在信里说,石壁后面似乎有个空间裂缝,特调组不敢贸然打开,让他去看看。

“大罗洞观……”李维辰想起无根生消失的样子,“看来最后一个内鬼,就藏在裂缝后面。”

沈星河握紧竹笛:“去看看?”

李维辰点头,望向北方。长白山的雪应该还在下,但春天已经不远了。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令牌,那里似乎传来微弱的共鸣,像是在催促他快点上路。

“告诉阿念,等我回来,带他去三一门看桃花。”

“好。”

两人走出天师府时,阳光正好。阿念看到他们,挥了挥小手。李维辰笑着点头,转身与沈星河并肩走向山门。

前路或许还有风雪,但他知道,只要逆生三重的归真之力还在,只要身边还有并肩作战的朋友,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三一门的桃花,总会开的。

长白山的雪尚未消融,李维辰与沈星河已踏上归途。行至山海关时,陈朵派来的信使追上了他们,带来一封加密信函和一块刻着空间符文的玉佩。

信函里,陈朵用特调组的密语写道:“长白山裂缝后发现‘大罗洞观’的完整传承,守关者自称‘洞天主人’,能操控空间缝隙,特调组损失惨重。冯宝宝已带队封锁裂缝,她说只有逆生三重的归真之力能稳定空间乱流。”

那块玉佩与昆仑墟石门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只是中央多了个细小的凹槽,形状恰好能容纳李维辰腰间的青铜令牌。

“看来最后一个内鬼,就是这个洞天主人了。”沈星河摩挲着玉佩,“八奇技的传承者里,唯独‘大罗洞观’的传人最为神秘,连祖师堂的卷宗都只有只言片语。”

李维辰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符文,突然想起无根生消失前的眼神,那里面似乎藏着某种期待。或许,所谓的“八奇技复仇”,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逼他集齐所有线索,揭开某个被尘封的秘密。

“先去裂缝看看。”他将玉佩收好,“冯宝宝独自面对洞天主人,怕是凶险。”

两人快马加鞭,三日后抵达长白山裂缝所在地。这里已被特调组围得水泄不通,警戒线外堆着十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其中几具的衣物上还沾着空间撕裂的痕迹——皮肉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切成了碎片,伤口处甚至能看到扭曲的光影。

“李兄,沈道长。”陈朵迎了上来,眼下的乌青显示她已多日未眠,“冯顾问进去三个时辰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指向前方的虚空,那里的空气像是被揉皱的纸,隐约能看到破碎的房屋、漂浮的雪花、燃烧的篝火——无数空间碎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碰撞、湮灭。

李维辰握紧青铜令牌,归真之力缓缓运转。当令牌与那块玉佩贴合的瞬间,空间碎片突然平静下来,露出一道丈许宽的裂缝,里面是望不到底的黑暗,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这是……”沈星河皱眉,“裂缝后面不是山洞,像是某种人造空间。”

“是‘洞天’。”李维辰感受着裂缝中传来的熟悉气息,与昆仑墟的本源之力同源,却带着更强的人工雕琢痕迹,“八奇技的创始人当年为了封印内鬼,用大罗洞观开辟了这个独立空间,没想到反而被他们占为己有。”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陈朵道:“照顾好外面,我和沈兄进去。”

“小心。”陈朵递给他一枚信号弹,“遇到危险就点燃,特调组会立刻支援。”

李维辰点头,与沈星河纵身跃入裂缝。穿过黑暗的瞬间,眼前突然亮起——他们站在一座巨大的齿轮城中央,无数青铜齿轮咬合转动,将空间分割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里都上演着不同的场景:有的是全性内鬼在炼炁炉前狞笑,有的是夏禾在鄱阳湖祭坛上写下绝笔信,还有的……是周圣与无根生在三一门的银杏树下对弈。

“这些是……”沈星河看着某个碎片里的画面,那里的李维辰正跪在三一门废墟前,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剑,“是过去的场景?”

“是执念。”李维辰望着碎片里的自己,那时的他眼中只有仇恨,“大罗洞观能将人的执念具象化,形成这些空间碎片。”

齿轮转动的间隙,隐约能看到城中心矗立着座高塔,塔顶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正是风后奇门的罗盘,只是比长白山炼炁炉里的那只大了十倍不止。

“洞天主人应该就在塔里。”沈星河握紧竹笛,笛声在齿轮城上空回荡,却被空间碎片吸收,没能传出太远,“这里的空间太乱,我的笛声无法锁定目标。”

李维辰运转归真之力,金色气浪如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空间碎片渐渐稳定,齿轮的转动也慢了下来。“跟着我,别碰那些碎片。”

两人沿着齿轮间的缝隙往前走,沿途的碎片里开始出现未来的场景:有的是三一门重建后桃花盛开的样子,有的是阿念穿着道袍在龙虎山练功,还有的……是李维辰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柄刻着全性令牌的匕首。

“别信这些。”李维辰提醒道,“是洞天主人在干扰我们的心智。”

沈星河点头,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碎片里桃花盛开的三一门。他吹起轻快的调子,试图驱散那些不祥的预感,笛声穿过齿轮的缝隙,竟意外地引来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从某个碎片里走出,穿着冯宝宝常穿的中山装,眼神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迷茫。“李……维辰?”

“冯顾问?”沈星河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宝宝没有回答,只是指着塔顶:“他在等你……说只要你交出逆生三重的功法,就放我们出去……”她的手突然指向李维辰的胸口,掌心凝聚起灰黑色的炁,“或者……杀了你也行。”

“她被控制了!”沈星河笛声转急,竹笛化作长枪挑向冯宝宝的手腕。

李维辰却拦住了他:“等等,她的炁里有归真之力的痕迹。”

果然,冯宝宝掌心的灰黑色炁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金色。那是昆仑墟一战后,李维辰渡给她疗伤的归真之力,此刻正像种子般在她体内挣扎。

“冯顾问,醒醒!”李维辰运转归真之力,金色气浪轻轻拂过她的眉心,“你不是全性的人,你是特调组的冯宝宝!”

冯宝宝的身体剧烈颤抖,眼神在迷茫与清明间反复切换。就在这时,塔顶传来一阵狂笑:“没用的!她的灵魂早就被我困在空间缝隙里,现在的她,只是我操控的傀儡!”

一个黑袍人从塔顶飘落,脸上戴着与昆仑墟内鬼相同的面具,只是面具上的裂痕更多了。他一挥手,周围的空间碎片突然加速转动,无数冰锥从碎片里射出,直取李维辰三人。

“保护好冯顾问!”李维辰将冯宝宝推给沈星河,自己迎向冰锥。归真之力在他身前形成金色屏障,冰锥撞在上面,瞬间化作漫天冰晶。

黑袍人见状,突然揭开面具,露出张与李维辰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惊讶吗?”他笑着抚摸那道疤痕,“我是你师父周圣的师兄,当年被他打断经脉,扔出三一门的‘废人’。”

李维辰瞳孔骤缩:“你是……赵玄通?师父手札里提过你,说你偷练禁术,被逐出师门后就失踪了。”

“失踪?”赵玄通狂笑,“我是被他囚禁在这齿轮城!他怕我泄露逆生三重的秘密,怕我比他先领悟归真境界!”他指着那些空间碎片,“你看,这些都是他的执念!他既想让你报仇,又怕你重蹈我的覆辙,所以才让无根生处处引导你!”

碎片里的画面突然变了:周圣跪在齿轮城中央,对着赵玄通磕了三个响头;无根生将青铜令牌交给少年李维辰,眼神里满是无奈;张之维在天师府看着星象,叹息着说“命数难违”。

“这不是真的!”李维辰怒吼,归真之力暴涨,金色气浪将周围的空间碎片震得粉碎,“师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赵玄通操控着风后奇门的罗盘,塔顶的冰蓝色光芒骤然亮起,整个齿轮城开始逆向转动,“今天,我就让你看看逆生三重的真正力量!”

随着他的话音,那些被震碎的空间碎片突然重组,化作一柄巨大的剑,剑身上刻满了三一门的符文,正是周圣当年使用的佩剑“逆生剑”。

“用你师父的剑杀你,是不是很讽刺?”赵玄通狞笑着,操控着逆生剑劈向李维辰。

李维辰没有躲闪,他望着那柄熟悉的剑,突然明白了什么。归真之力不再防御,而是顺着剑身上的符文逆流而上,金色气浪与冰蓝色光芒碰撞的瞬间,逆生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符文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真容——那根本不是剑,是无数被封印的执念凝结而成的实体。

“这才是逆生三重的秘密。”李维辰轻声说,声音在齿轮城上空回荡,“所谓归真,不是净化邪祟,是接纳所有执念,无论是善是恶。”

他伸出手,逆生剑在他掌心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体内。赵玄通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他的灵魂:“不!不可能!你怎么会明白!”

“因为我有他们。”李维辰看向沈星河,他正用笛声稳住冯宝宝体内的归真之力;看向冯宝宝,她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正一拳砸向某个空间碎片里的内鬼;看向那些渐渐消散的碎片,周圣、无根生、夏禾……所有在他生命里留下痕迹的人,此刻都在对他微笑。

归真之力在体内流转,与齿轮城的本源之力产生共鸣。李维辰能感觉到,这座由执念建成的空间正在瓦解,那些被囚禁的灵魂正在获得自由。

“赵玄通,放下吧。”他轻声说,金色气浪包裹住还在挣扎的黑袍人,“师父当年确实对不起你,但他临终前已经解开了你的封印。是你自己不肯走出来,被执念困了一辈子。”

赵玄通愣住了,面具彻底碎裂。他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出口,那里站着个穿三一门道袍的虚影,正是周圣。虚影对着他拱手,然后缓缓消散。

“师兄……”赵玄通喃喃自语,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我错了……我不该……”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化作一道金光,融入李维辰体内。随着他的消失,齿轮城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齿轮从空中坠落,露出后面的蓝天白云。

沈星河扶着冯宝宝走到李维辰身边:“结束了?”

“嗯。”李维辰望着出口,那里的光芒越来越亮,“该回家了。”

三人走出裂缝时,长白山的雪已经停了。陈朵带着特调组的人迎上来,看到冯宝宝平安无事,长长地舒了口气。

“李兄,接下来去哪?”沈星河笑着问,笛声里满是轻松。

李维辰望向南方,三一门的方向此刻应该已是春意盎然。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令牌,那里的温度刚刚好,像是有人在轻轻握着他的手。

“回家。”

三一门的桃花,开得比往年更盛。

李维辰站在新落成的祖师堂前,看着沈星河带着弟子们布置牌匾,陈朵指挥特调组的人搬运典籍,冯宝宝则蹲在台阶上,和阿念一起数蚂蚁。张之维天师派来的老道正在调试香炉,说要在明日的开光大典上请出周圣的牌位。

“掌门,这是沈道长从全性据点搜来的,说是三一门的旧物。”守门弟子递过来个紫檀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块玉佩,与赵玄通面具下的那半块正好能拼在一起。玉佩背面刻着行小字:“逆生三重,生于执念,归于本心。”

李维辰将玉佩收好,转身走向演武场。那里的青石板上,他用归真之力刻下了新的门规:

“一曰守心,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二曰共生,敬天地,爱万物,不强求,不妄取;

三曰归真,知过往,明得失,方得始终。”

春风拂过,桃花瓣落在石板上,像是在为这新的开始献上祝福。远处传来沈星河的笛声,轻快而悠扬,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在三一门的上空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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