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梨苑内的气氛彻底冷凝下来。
封迟勾出一抹冷笑，沉沉地注视着他，却是朝虞念招了招手道：“过来。”
沈辞山闻言皱了皱眉，瞬间出手抓住了虞念的手腕。
岂料下一瞬，虞念却是猛地挣脱开来，步步朝着封迟走去。
“阿念......！”
封迟清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他环住了虞念的肩膀，将她的脸按入自己的胸膛，目光却依旧直直注视着沈辞山，挑衅意味甚浓。
沈辞山凝着两人沉默了很久，直至虞念被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将头抬了起来。
一抬眸，便望见了他复杂而懊悔的眸子。
“阿念......”
他踟蹰着向前走了一步，“你别怕，你若是被强迫的现在就告诉我，我已经回来了，我可以护得住你了！”
“来，到我这儿来......”
他放轻了声音，有些可怜地望着她，片刻后，眸子中那点点的希冀光芒却慢慢黯淡下来。
虞念没有动，只是轻柔地笑望着他，见他有些挫败地低下头来，才缓缓开口道：“辞山，一年时间过去了，我却已不再是你喜欢的那个阿念了。”
“这一年足以改变许多事，我也并非身不由己，”她垂了垂眸子，掩下眼底的那丝难堪与复杂，“你如今立了军功威名赫赫，该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信！”沈辞山脸上强装的镇定不再，竟是微微红了眼睛，“是不是封迟逼迫你的，是不是因为这个他才愿意让你留在定国公府内，你告诉我......”
虞念抿唇不语，握住封迟的手却紧了紧。封迟扬了扬眉，毫不留情道：“你若当真深情，一年前将军府出事时又为何将她抛弃于京城，任他们围之欺之。”
沈辞山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
一年前，他想过要带她走，亦是这么做了。他年少轻狂，无所顾忌，他只想护住心中之人。
可是在他翻墙出府的那一刻，早已潜伏蹲守在四周的侍卫们哄然上前，他赤手空拳鏖战许久，却还是落下阵来。
他被关入柴房，数日不见天日，待他终得以被放出后，得到的却是定北将军府已被满门抄斩的事实。
他崩溃了，他怨恨这世上的所有人。边境战事再起，他毅然决然请旨随父亲一同御敌，走得决然。
只有在战场上，在生死一线间，他才能短暂地忘记曾经的所有，忘记心中的苦痛。
可是后来，他却无意听人提起，他们说虞念没有死。
原来所有人都在瞒着他，欺骗他，他要回去寻她！
可父亲的话说得狠厉，城池将破，若他当真决然离去，满城的无辜百姓将被铁蹄践踏，他们何其无辜，他们何错之有......
麻木许久的心再次如割裂般疼痛，他已然死去的心脏竟还能这般不分昼夜地折磨着他。
他将自己身边的人遣回了京，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着她。可当战事停息，他面圣后马不停蹄来见她时，却眼睁睁见她走入别的男人的怀中。
原先坐于马上，明媚灵动地望着他，戏谑地唤他小沈子的少女好似也随一年前的变故离去了，如今的虞念平静柔和，从前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清澈眸子中如今却是氤氲着他怎么也看不懂的情绪。
那样洒脱不羁的人，在这一年的磋磨中变得谋于心计，变得深沉谨慎，可他如今望着她，那颗心却依旧因为她而跳动，撞击在胸膛间发出阵阵沉闷的回响。
沈辞山低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头再次望向了她，脸上满是祈求，“我能单独与你说说话吗，就一会儿，可以吗......？”
说罢，他没等虞念的回应，转身向外走去。步子却有些慌张，像是极怕听到虞念说出口的拒绝。
虞念叹了口气，抬眸望向封迟，却见封迟也在望着她。
他说：“我不喜欢脏了的东西。”
虞念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封迟松开了虞念，回身坐于院内石凳上，轻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虞念深深望了他一眼，抬腿朝着院外走去。
沈辞山盔甲未褪，如今背对着她蹲在梨苑外不远处的树下，看起来无比孤僻。
直至听到虞念的脚步声，他才眸光微亮，骤然回过头来。
见当真是她，脸上瞬间又扬起了笑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小梨花。”
这个小名从他的嘴中被轻轻吐出，虽声音极轻，却是无比清晰地传入虞念的耳边，让她的身子骤然僵了僵。
她睫羽轻颤了颤道：“以后莫要再叫这个名字了。”
她不喜娘亲为她所取的乳名，在记事后，便自作主张地将自己的乳名改为了小梨花。
娘亲与爹爹素来疼爱她，便也由着她胡闹，于是从那以后，她的乳名便是小梨花。
她将这个名字告诉了她最为看重的朋友们，其实也仅有两人，一个是她的手帕交——首辅嫡次女宋锦棠，另一个便是沈辞山。
可如今这个名字却另有所属，她不愿卷入封迟与旁人的纠缠之中，这个名字不如就此丢弃。
沈辞山只当她是不愿再提起旧情，一时间神情满是落寞。他望着她清瘦的身子，望着她脖颈上还未消去的浅淡伤痕，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抱歉。”
虞念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与我说抱歉，你也从未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你已是帮了我许多，若非你派回的人，我只怕已经死在红衣巷中了。”
能在红衣巷中待了那般长的时间却依旧清清白白，她明白，沈辞山已是将她保护得极好。
可如今，他们却也只能渐行渐远。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砸落于银亮的盔甲上。
下一瞬，沈辞山却像是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与愧疚，亦是压制不住这许久来堆积的思念。他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便将虞念虚虚抱在怀中。
他怕自己身上的银甲硌到她，亦怕她不喜自己的靠近，便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些许自己心中的冲动。
虞念身子顿了顿，却并未推开他。
“随我走吧，我用军功去圣上面前换个恩典，做我的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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