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的铁栅栏上挂满婴儿骸骨，每条胫骨都刻着信徒的名字。爱德华握着龙炎火把，鳞片在掌心若隐若现，照亮左侧墙壁上的抓痕——那是奥兰多骑士长的断指留下的血迹，箭头指向深处的青铜门。
“第三层到了。”长公主踢开挡路的骷髅，高跟鞋在积水里溅起黑沫，“祈祷厅的穹顶嵌着十二颗天使头骨，每颗都用圣银钉钉在星图上。”她突然按住腹部，翡翠手环发出蜂鸣，“那些头骨会吸收孕妇的恐惧，转化成压制魔法的结界。”
莉娅的短弓已经瞄准她后心：“你怎么对教会地牢如此熟悉？”
“因为我曾是待宰的羔羊。”长公主回头时，爱德华看见她眼底闪过的深渊魔核红光，“十二岁那年，我被母亲塞进运送圣婴的木箱。箱子里全是胎盘和脐带，腥得让人发呕——但我不敢哭，怕被主教割掉舌头。”
青铜门突然发出婴儿啼哭声。爱德华挥剑劈断锈蚀的锁链，腐臭的风裹挟着 chant 声扑面而来。祈祷厅中央立着十二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捆着具孕妇尸体，她们肿胀的腹部被剖开，胎儿浸泡在玻璃罐里，罐底沉着半融化的蜡烛。
“光明神的圣婴，需要在恐惧中成型。”长公主的声音混着回响，“这些孕妇被剥光衣服吊了三天，听着自己孩子的心跳声慢慢死去——而你亲爱的弟弟，艾登，每周都会来这里挑选‘合格的胚胎’。”
莉娅的箭射中左侧石柱的符文，却见箭支反弹回来，在地面砸出焦痕。爱德华这才注意到，石柱上刻满交错的封魔纹，与莉娅在月神殿见过的献祭阵如出一辙。他握紧晨曦剑，龙炎顺着剑身流淌，却在触及纹章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没用的。”长公主掀开祭坛上的黑布，露出下面排列整齐的金属盒，每个盒盖上都刻着圣罗兰家族的纹章，“这些盒子用初代国王的肋骨做成，专门用来盛放龙血——你的母亲当年就是被关在这里，像牲口一样被放血，直到生下你和艾登。”
爱德华的龙炎骤然失控，鳞片从手臂蔓延至脖颈。莉娅急忙按住他肩膀，月神之力顺着掌心传来，却像水滴坠入热油般发出爆响。她惊讶地缩回手，这才发现自己腕间的圣藤印记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黑色血管——那是被深渊能量污染的征兆。
“月神之力对教会魔法无效。”长公主咯咯笑起来，指尖划过最近的玻璃罐，“这些胎儿浸泡在信徒的忏悔泪里，每滴眼泪都掺着主教的血。你们闻闻看，这空气里的甜腥味——那是恐惧与信仰混合的味道，比龙晶还要珍贵。”
祭坛后方的石壁突然裂开，六个身着白袍的主教鱼贯而出，每人手中都捧着具婴儿干尸。爱德华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处决他父亲的刽子手，那家伙右耳缺了半只，此刻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龙血之子，该为神之胚胎献祭了。”
“保护好长公主！”爱德华将莉娅推向祭坛，龙炎在地面犁出深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关键！”
主教们同时举起婴儿干尸，地面瞬间爬满荆棘状的铭文。爱德华感觉双脚被死死咬住，低头看见无数细小的藤蔓从石缝里钻出，尖端泛着冰晶——那是用月神藤改良的束缚魔法，专门克制龙族血脉。
“爱德华！”莉娅的短弓已经射空，她抓起祭坛上的金属盒砸向主教，“用你的血激活盒子！母亲说过，圣罗兰家族的血能解开一切教会封印！”
长公主突然跪倒在地，翡翠手环碎成两半，露出腕间的深渊魔核纹身：“他们在启动圣婴共鸣...我的孩子...在吸收那些死胎的灵魂！”她扯开衣襟，露出腹部蠕动的黑色纹路，竟与爱德华胸口的龙鳞纹完美重合。
爱德华咬牙割破手掌，将血滴在最近的金属盒上。盒盖应声弹开，里面躺着枚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缠绕着银色锁链——那是奥兰多骑士长的心脏，锁链上刻着他熟悉的骑士誓约。
“原来如此...”爱德华握紧心脏，龙炎包裹住锁链，“他们用骑士的忠诚心做容器，储存龙族血脉...就像储存葡萄酒一样。”
主教们的 chant 声突然变调，婴儿干尸的眼窝中渗出黑液，在空中聚成艾登的虚影。“亲爱的皇兄，”虚影举起染血的权杖，“你以为破坏圣像就能阻止仪式？每具孕妇尸体都是颗种子，而你的情人...”他看向莉娅，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她体内的圣藤之力，正是唤醒种子的养料。”
莉娅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她后颈的圣藤印记正在变黑，银白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灰白。爱德华感觉胸腔里的龙炎与她的圣藤之力产生共鸣，却不再是温暖的交融，而是灼烧般的剧痛——就像两条巨蟒在体内互相绞杀。
“带她走！”长公主不知何时掏出把短刀，抵在自己咽喉，“我来拖住这些老东西！记住，地牢最底层的井水是活的，喝了它能看见过去——包括你母亲死亡的真相！”
爱德华抱起莉娅冲向石阶，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他不敢回头，只能听见长公主的笑声混着主教的诅咒：“艾登给我下的蛊...正好用来试试龙血的药效！你们猜，他更想要哥哥的种，还是弟弟的种？”
石阶顶端的青铜门正在合拢。爱德华挥动晨曦剑劈出一道光刃，却见门后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失踪的未婚妻，本该死于三年前的海难，此刻却穿着主教的祭司长袍，手中抱着具正在啼哭的婴儿。
“欢迎回家，爱德华。”她微笑着掀开婴儿襁褓，里面露出的不是人类婴儿，而是条蠕动的触手，“神之胚胎已经成型，而你，将成为它的第一个宿主。”
莉娅在他怀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指尖指向未婚妻身后的阴影。爱德华这才注意到，祭坛上方悬挂着七十二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沉睡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人，他们胸口都插着染血的晨曦剑，剑鞘上刻着不同的年份——从他出生那年起，每十年就有一个“爱德华”被钉死在这里。
“这是教会的‘圣婴替代计划’。”未婚妻轻轻摇晃着襁褓，触手突然缠上她手腕，“真正的圣罗兰继承人早在出生时就被调包，而你...不过是第七十二个失败的替代品。”
爱德华感觉龙炎在血管里沸腾，鳞片刺破皮肤的剧痛反而让他清醒。他低头看着莉娅逐渐透明的指尖，想起母亲吊坠里的摇篮曲：“当圣像流血时，不要相信眼睛所见。”原来那些倒映在血池里的幻象，早就揭示了真相——他根本不是圣罗兰家族的血脉，而是教会用龙血制造的容器。
“不管我是谁，”他握紧晨曦剑，龙炎首次完全覆盖鳞片，在黑暗中划出蓝金色的光弧，“今天都要带她离开。至于你们的神之胚胎...”剑锋刺穿未婚妻的肩膀，却见她化作黑烟消散，襁褓中的触手钻进石缝，“我会亲手把它从深渊里拽出来，看看它到底有没有资格取代人类。”
莉娅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前，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的眼睛...变成纯金色了。”爱德华这才发现，瞳孔中的金红色已经完全吞噬紫光，在黑暗中像燃烧的太阳。他不知道这是龙化的征兆，还是解开了某种封印，但此刻他只在乎怀中的温度——那是他在这虚伪的世界里，唯一真实的锚点。
地牢深处传来长公主的尖叫，混着齿轮转动的轰鸣。爱德华抱着莉娅冲进下一层，看见墙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虫洞，每个洞口都渗出淡绿色的黏液。他突然想起边境村的老人讲过的传说：“教会地牢的墙壁会呼吸，它们吞噬罪人，产下神的选民。”
“前面就是水井。”莉娅指着走廊尽头的微光，“母亲说过，月神殿的祭司可以通过井水与过去对话...也许能找到净化圣藤之力的方法。”
爱德华踩过满地虫蜕，龙炎将黏液蒸发成白雾。水井周围散落着破碎的镜子，每片镜片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年轻的母亲被绑在祭坛上，艾登拿着匕首站在她身后；奥兰多骑士长被剜去双眼，却仍在刻写密信；还有个陌生的银发女子，正在用龙血浇灌一株枯萎的圣藤。
“那是...我的外祖母？”莉娅指着镜片中的女子，“她手里的圣藤...和我后颈的印记一样。”
水井突然沸腾起来，水面浮现出无数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藏着段记忆。爱德华伸手触碰最近的气泡，却被卷入冰凉的漩涡，耳边响起母亲临终前的呢喃：“对不起，我的孩子...你父亲不是人类，而你的弟弟...根本不是我的骨肉。”
气泡炸裂的瞬间，爱德华看见艾登的脸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他眼眶里的深渊魔核跳动着，手里攥着枚染血的龙晶——那是从他母亲体内取出的龙晶，也是启动圣婴仪式的关键。
“爱德华！”莉娅的呼喊穿透迷雾，“井水在腐蚀你的鳞片！”
他猛地惊醒，发现手臂浸在井水中，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肤——那是人类的皮肤，却在血管里流动着金红色的光。与此同时，莉娅后颈的圣藤印记突然发出强光，与水井中的光芒产生共鸣，那些黑色血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退。
“这井水...是龙血与月神露的混合。”莉娅捧起井水，圣藤法杖在掌心凝聚，“当年银龙公主与月神祭司就是用这种水签订双生契约...爱德华，你的血能净化深渊污染，而我的圣藤可以修复龙鳞！”
远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的裙摆浸透鲜血，怀里抱着个正在发光的金属盒——正是爱德华在圣像废墟中见过的双藤纹章盒。“接着！”她将盒子扔过来，翡翠手环的碎片从她指缝间掉落，“里面是你母亲的日记，还有...艾登的肋骨钥匙！”
爱德华接住盒子的瞬间，所有虫洞同时喷出黏液，在走廊尽头形成巨大的肉瘤。肉瘤裂开的瞬间，他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眼睛都倒映着他的脸——那是七十二个失败的“爱德华”，他们的灵魂被囚禁在这里，成为神之胚胎的养料。
“莉娅，闭眼。”爱德华将她护在身后，龙炎在掌心凝聚成球体，鳞片从脊椎开始覆盖全身，“这次可能会失控...但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莉娅没有闭眼，反而握紧他的手，圣藤从她指尖蔓延到他手臂，与龙炎交织成蓝金色的光带：“还记得边境村的夜晚吗？你用龙炎为我取暖，我用圣藤为你包扎伤口。现在该轮到我成为你的盾牌了——这次，我们一起失控。”
肉瘤发出刺耳的尖啸，黏液凝成的触手已经触到他们脚尖。爱德华看着莉娅眼中倒映的自己，金红色的瞳孔里不再有迷茫，只有燃烧的决意。他忽然明白母亲所说的“不要相信眼睛所见”——因为真正的真相，从来不是用眼睛看见的，而是用心感受到的。
龙炎与圣藤之力同时爆发的瞬间，爱德华听见金属盒打开的声响。里面掉出的不是日记，而是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龙语写着：“当双生灵魂的血滴入井中，诸神黄昏的倒计时将重新开始——而你，将成为打破轮回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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