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水腥味灌进鼻腔，爱德华拽着绳索往下滑，靴底在湿滑的石壁上擦出火星。身后传来矿工们的呻吟，三天前还在矿洞挥镐的矮人铁匠，此刻虚弱得连抓握藤条的力气都没有。
“抓住我的手！”莉娅蹲在洞口，月神之力在掌心凝聚成蓝色光网，将坠落的老矮人稳稳托住。她耳尖的银饰泛起微光，那是月神殿祭司才能催动的治愈术——但爱德华清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她的魔力正在飞速流逝。
罗兰的铠甲卡在石缝里，金属护手死死攥着断剑。自从矿洞崩塌时替他挡下碎石，这位白银骑士的呼吸就一直带着杂音：“殿下，追兵的脚步声在头顶。”他抬头望向洞顶，裂缝中漏下的光斑在脸上跳动，像极了王都刑场上的火把。
地下河道的水流突然变急，托克的铁镐敲在石壁上：“这里的岩层不对劲！”矮人少年的胡须沾满水珠，祖传的图纸被他用油布裹了三层，系在腰间像个鼓鼓的酒囊。他突然蹲下，指尖划过青苔覆盖的砖缝：“是矮人符文！三百年前的排水密道。”
爱德华的龙血吊坠突然发烫，映出石壁上模糊的刻痕——那是圣罗兰王室的徽记，太阳纹章周围缠绕着龙形图腾。他心头一紧，终于明白弟弟为何要将矮人囚禁在此：龙晶矿脉下的古老密道，正是通往矮人王庭的钥匙。
“跟紧托克！”爱德华挥剑斩断垂落的藤蔓，雷鸣战锤的雷光在狭窄空间里炸开，惊起一群瞎眼蝙蝠。河道前方突然开阔，腐水汇聚成深潭，水面倒映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像极了悬在王都议政厅的水晶灯。
“小心！”莉娅的冰箭擦着爱德华耳畔飞过，水面骤然炸开黑色黏液。缝合怪的头颅从潭底冒出，机械齿轮在咽喉处咯咯作响，眼球是嵌在金属眶中的深渊魔晶。爱德华想起第七十章那个女奴的警告，握紧了手中的龙纹戒指——戒面突然亮起，潭水竟开始结冰。
“是暗影帝国的试验体！”罗兰的重剑劈开扑来的缝合怪，齿轮碎片崩在铠甲上，溅起一溜火星。这些由尸体和机械拼凑的怪物，正是第七十章里女奴拼死传递的情报核心。爱德华突然福至心灵，将戒指按在潭边符文上，冰层应声裂开，露出密道入口。
水流在密道里形成天然滑道，矿工们尖叫着被冲向前方。爱德华拽住莉娅的手腕，却在转身时看见罗兰被三只缝合怪缠住。骑士长的披风早已破烂，露出底下交错的鞭痕——那是三年前在王都地牢，为保护他而受的刑。
“走！”罗兰的声音混着血沫，断剑突然爆发出龙炎。爱德华喉头滚动，想起第一章逃亡时，这位骑士长曾用身体堵住地牢大门。他咬牙转身，任由水流将自己冲远，密道尽头的微光里，托克正在敲打一块刻满符文的石碑。
地下河道的轰鸣声突然消失，众人跌进一个圆形石室。托克举着荧光苔藓凑近石壁，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是矮人王庭的初代王墓！”石碑上的浮雕栩栩如生，手持雷鸣战锤的矮人王脚下，踩着被斩断双角的巨龙——与托克祖传图纸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莉娅突然指着石台上的宝箱：“爱德华，你的吊坠在共鸣！”金色光芒从吊坠溢出，宝箱应声开启，里面躺着半块染血的羊皮卷。爱德华展开的瞬间，龙炎在指尖腾起，将文字烙印进视网膜：“当太阳与巨龙共舞之日，铁锤山脉的封印将启……”
头顶突然传来石块挪动的声响，托克的铁镐重重敲在石壁上：“追兵炸开了密道！”他眼中闪过决然，解下腰间的图纸塞给爱德华：“走左边的风蚀通道！我……我帮你们拖住他们。”
爱德华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少废话，矮人从不说‘牺牲’二字。”他将羊皮卷塞进莉娅手中，战锤在掌心旋转，雷光映亮石壁上的王室徽记——那是母亲当年抱着他，在育婴室墙上画过的图案。
密道尽头的风蚀洞口吹来冷风，带着铁锈味的血腥。爱德华第一个冲出洞口，却在看见星空的瞬间僵住——眼前不是预想中的荒野，而是黑铁壁垒的箭塔。暗影帝国的旗帜在墙头飘扬，弟弟艾登的语音水晶，此刻正在他怀中发烫。
“亲爱的哥哥，”水晶里传来压抑的笑声，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你真以为救几个矿工，就能赢得矮人的信任？那些奴隶的烙印，早就在你们身上种下了深渊的种子。”
莉娅突然踉跄跪地，后颈的刺青泛起红光。爱德华惊觉不妙，低头看见自己手背的鳞片正在渗出黑血——那是第七十章女奴拼死塞进他怀中的戒指，此刻正紧紧嵌进掌心，像极了弟弟右眼的深渊魔核。
河道下方传来罗兰的怒吼，混着缝合怪的嘶鸣。爱德华拽着莉娅冲向箭塔阴影，却在拐角处撞见熟人——霜狼佣兵团的副团长，那个总在赌局中作弊的人类，此刻正领着一队机械卫兵，将枪口对准他们。
“抱歉，”对方扯下袖口的佣兵团徽章，露出底下的暗影帝国刺青，“你们的龙晶币，可比矮人的破铜烂铁值钱多了。”
夜风送来远处的狼嚎，像极了第一章逃亡时，边境村庄外的影狼袭击。爱德华突然笑了，龙炎从指尖溢出，将手中的龙纹戒指烧得通红——他终于明白，在第七十章里女奴为何将戒指交给他：那不是礼物，而是诅咒的钥匙。
“告诉艾登，”他将戒指按进对方眉心，“下次想用奴隶的血设陷阱，记得别用精灵族的三日月毒——那味道，我在第一章就尝够了。”
箭塔顶端的警钟响起时，爱德华已经背着莉娅跃进了护城河。冰冷的河水灌进口鼻，却比王都地牢的黑暗温暖百倍。托克的铁镐声从密道深处传来，混着矮人战歌的调子——那是他们在第六十九章崩塌矿井里，听过的、永不屈服的声音。
浮出水面的瞬间，他看见星空下的黑铁壁垒。三年前被迫流亡时，他以为这是终点；现在才明白，这不过是另一场逃亡的起点。而手中的半块羊皮卷，正在月光下显露出新的字迹：“去铁锤山脉，找符文师议会，他们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河水推着他漂向远方，莉娅的头靠在他肩上，滚烫的泪水混着河水流入领口。爱德华望着头顶的星轨，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龙的血脉从不会真正流亡，只会在深渊里，孵出新的黎明。”
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喝，却盖不过地下河道里，罗兰剑刃劈开齿轮的清响。爱德华握紧雷鸣战锤，任由龙炎在指尖明灭——这一次，他不再是逃亡的王子。那些在第七十章里烙下的奴隶印记，终将成为他敲开矮人王庭的，第一声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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