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的融雪顺着断剑峡的崖壁流下，在谷底汇成潺潺溪流时，杨辰收到了来自东荒的传讯符。符纸上的字迹带着明显的颤抖，是虎子的手笔：“杨将军，缥缈宗的幸存者在山门外闹事，说要回原址重建宗门，还打伤了我们三个弟兄！”
他将传讯符捏在掌心，人皇琉璃体的灵力微微一动，符纸便化作飞灰。天葬剑在鞘中轻鸣，似乎在不满这刚平息的安宁又被搅扰。阿禾正在清点从西极带回的灵草，闻言抬头，绷带下的手指轻轻收紧：“那些人……怕是还惦记着蚀心蛊的秘法。”
“未必。”杨辰望着帐外掠过的候鸟，“缥缈宗也有普通弟子，他们或许只是想找个安身之处。”
三日前清理缥缈宗废墟时，他们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地窖，里面藏着三十七个幸存者，大多是被胁迫的外门弟子和药童。当时这些人瑟瑟发抖，说愿皈依凡仙圣院，可如今竟突然变卦，显然背后有人挑唆。
“我跟你回去。”林缺将修复好的佩剑系在腰间，剑穗上的新流苏是阿禾连夜绣的，“墨老不在了，总得有人帮你挡挡暗箭。”
杨辰点头，指尖在天葬剑的剑柄上轻轻一叩。他知道，这事不能简单用武力解决。缥缈宗的旧址下埋着当年炼药的丹炉，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很可能重蹈蚀心蛊的覆辙；可若强行驱逐这些幸存者，又显得失了容人之量，寒了那些真心悔过者的心。
返回东荒的途中，他们在缥缈宗旧址外看到了对峙的双方。三十七个幸存者举着断裂的剑，被白虎战区的士兵围在中央，为首的是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正是前缥缈宗宗主的关门弟子楚清辞。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过酷刑，此刻却梗着脖子喊道：“那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根基！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楚师兄，别冲动！”人群里有个药童小声劝阻，“杨将军他们是救了我们的……”
“救？”楚清辞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把我们的宗门毁成那样，抢走我们的典籍，这也叫救？我师父留下的《聚魂丹经》还在藏经阁的密室里，你们就是想独吞！”
杨辰翻身下马，天葬剑的剑穗扫过马鞍，带起一阵微风。他看着楚清辞，突然注意到对方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黑线，正顺着血管缓缓蠕动——是蚀心蛊的残毒，看来这人并未完全摆脱控制。
“藏经阁的密室早已坍塌，”杨辰的声音平静无波，“至于《聚魂丹经》，我已让凡仙圣院的丹圣焚毁，那等邪术，留着只会害人。”
“你撒谎！”楚清辞突然冲向杨辰，手中的断剑带着黑气刺向他心口，“我师父说过，那是能让人长生的仙法！你们就是怕我们变强！”
林缺拔剑欲挡，却被杨辰按住。他侧身避开断剑，指尖在楚清辞的脖颈处轻轻一点，人皇琉璃体的莹白光芒涌入对方体内。楚清辞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脖颈处的黑线迅速消退，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蚀心蛊的残毒会影响心智，”阿禾提着药箱上前，取出银针扎在楚清辞的穴位上，“他不是故意闹事。”
人群中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有几个年长的弟子突然跪了下来：“杨将军，我们对不起您！是楚师兄说，只要拿回宗门旧址，就能让大家重新过上好日子，我们才……”
“我知道你们想有个家。”杨辰扶起为首的老弟子，这人曾是缥缈宗的药圃看守，当年还教过他辨识灵草，“缥缈宗的旧址下埋着太多冤魂，灵气早已污浊，不适合居住。但我为你们找了新的去处。”
他拍了拍手，两名士兵抬着一幅巨大的舆图走来，在空地上铺开。舆图上用朱砂圈出了一片山谷，旁边标注着“云栖谷”三个字——那是东荒与西极交界处的一处秘境，谷中灵气充沛，还有天然的温泉，是凡仙圣院早年发现却一直未启用的宝地。
“这里比缥缈宗旧址大三倍，”杨辰指着舆图上的河流与林地，“有活水，有沃土，还有天然的防御阵法。圣院已同意将此地划归给你们，你们可以在那里重建家园，种药圃，开书院，只是有一条——不许再碰任何邪术，否则凡仙令在此，定不姑息。”
老弟子的手指抚过舆图上的温泉标记，突然老泪纵横：“云栖谷……传说中是上古神农氏尝百草的地方，我们……我们何德何能……”
“你们是无辜的，”杨辰的目光扫过所有幸存者，“过去的错不在你们，只要肯洗心革面，东荒的土地永远容得下想好好生活的人。”
楚清辞此时已苏醒，看着舆图上的云栖谷，又看看自己恢复清明的手臂，突然抱着头哭了起来：“我对不起师父……他被血煞教的人胁迫，才炼蚀心蛊的……我不该听信残党的话……”
原来，血煞教覆灭前，曾有残党潜入地窖，用蚀心蛊的残毒控制了楚清辞，让他煽动众人夺回缥缈宗旧址，实则是想利用那里的丹炉重炼邪药。若不是杨辰及时赶回，后果不堪设想。
“圣院的工匠三日后就到，”杨辰收起舆图，“他们会帮你们搭建房屋，百草堂也会派弟子教你们种植灵谷。至于缥缈宗搬迁一事，我已经为你们解决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老弟子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那是缥缈宗的入门信物，此刻却被他狠狠摔在地上：“从今天起，没有缥缈宗，只有云栖谷的百姓！我们再也不练那些害人的东西了！”
其他幸存者纷纷效仿，将手中的宗门信物掷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空地上回荡，像是与过去的彻底告别。
夕阳西下时，云栖谷的方向传来了勘测队的号角声。杨辰站在缥缈宗的废墟前，看着士兵们将楚清辞带走治疗，看着幸存者们跟着老弟子往云栖谷走去，突然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林缺递给他一块烤饼，是用新收的灵麦做的，带着淡淡的麦香：“其实你早就想好要给他们找地方了吧？不然怎么会随身携带云栖谷的舆图。”
杨辰咬了一口烤饼，麦香混着风里的草木气息，格外踏实：“毁一座宗门容易，救一群人心难。墨老说过，真正的守护，不是把敌人都杀了，是让他们知道，还有更好的活法。”
远处的云栖谷升起了第一缕炊烟，那是勘测队在搭建临时灶台。阿禾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轻快的笑意，大概是在教幸存者们辨认谷中的灵草。
杨辰望着那缕炊烟，天葬剑在鞘中轻轻颤动，剑穗上的星辰花似乎更亮了些。他知道，云栖谷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或许未来还会有波折，但只要这些人肯放下过去，朝着阳光走，这片土地就永远不会辜负他们。
就像缥缈宗的废墟上，此刻已长出了第一株嫩绿的草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说：毁灭之后，总有新生。而这份新生，才是对过往最好的告别，对未来最真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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