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韧虽然也灰头土脸，但精神头还行，他踢了踢脚边一块焦黑的石头，咧嘴笑道：“金蟾老哥，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下马威！秘境老爷跟咱们逗闷子呢，先掂量掂量咱们的斤两，不够格的，昨晚就自动退场了，省得进去送菜。”
王棠正仔细地擦拭着她的短刀，闻言抬头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赶紧调息恢复，别等下秘境真开了，你第一个因为腿软掉链子。”
青钱客相对从容，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摇着那把依旧风雅的檀香木折扇，观察着四周：“经此一夜，人数少了三成不止。剩下的，要么是真有本事，要么是运气极佳，要么……就是特别能藏拙的。”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几个看似低调、实则气息沉凝的独行客和小团体。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喝骂声。只见七、八个衣衫褴褛的散修，正被几个身穿烈焰纹饰袍服的赤焰门弟子驱赶，推搡着离开一块相对平整的高地。
“滚远点！这地方我们赤焰门占了！”
“凭什么？这平台是你家开的？”
“就凭这个！”一个赤焰门弟子掌心“噗”地窜起一簇火苗，威胁地晃了晃，“再啰嗦，把你们烤了！”
散修们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地退向更边缘、更靠近黑风涧裂谷风口的地方。
“呸！仗势欺人的玩意儿！”金蟾散人朝那边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等进了秘境，看老子不找机会阴他们一把！”
王棠抱臂冷笑：“赤焰门也就这点出息了。”
正说着，只见妙音仙子那顶华丽的轿子周围，不知何时已聚拢了更多修士，一个个赔着笑脸，递上各色礼盒。轿帘微掀，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指尖轻点，自然有侍女接过礼物。
“瞧见没？”竹韧努努嘴，“这才是高手。人家往那一坐，自有舔着脸送上门的。哪像赤焰门，还得自己动手，累不累啊！”
金蟾散人小眼睛放光：“啧啧，那盒子里怕是少不了魔石、丹药吧？早知道老夫也去学弹琴……”
“你？”竹韧上下打量他，“金蟾老哥你去学唱丧曲估计能火！”
三人斗嘴间，平台上的势力格局已悄然分明。
大宗门占据核心区域，魔光罩子连成一片，弟子们盘膝调息，养精蓄锐，对周围的混乱漠不关心。
中型门派和实力强横的佣兵团则各自圈地，彼此警惕，偶尔有头领模样的人互相走动，低声交谈，似在临时达成某种协议或默契。
最惨的就是散修和小团体，被挤到边缘角落，却又眼巴巴望着裂谷方向，不肯离去。
忽然，一阵奇异的“咕噜”声从竹韧肚子传来，格外响亮。
金蟾散人哈哈大笑：“竹老弟，你这五脏庙唱得比妙音仙子的曲子还响！”
竹韧揉着肚子，理直气壮：“熬了一晚上，能不饿吗？二位，咱们这烧烤大业是不是该续上了？吃饱了才有力气闯鬼门关啊！”
王棠翻了个白眼，却也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块用油纸包好的肉干分给大家：“先垫垫。这会儿生火太扎眼，别肉没烤熟，先把麻烦招来了。”
竹韧接过肉干啃着，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乱瞟。只见对面角落，那个之前被赤焰门驱赶的散修团体中，一个老者正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个罗盘状的魔器，对着黑风涧方向比划，眉头紧锁。旁边几个年轻人紧张地围着他。
“嘿，有门道啊。”竹韧用胳膊肘捅了捅青钱客，“青钱兄，你看那老头手里的玩意儿，像不像定煞盘？”
青钱客眯眼望去，微微颔首：“似是而非。寻常定煞盘绝无可能测度黑风涧深处的魔煞流向。此物纹路古拙，倒像是古籍中提及的寻龙盘，专用于勘探地脉阴穴。这帮人……所图非小啊。”
金蟾散人舔舔嘴唇：“管他图什么，跟咱们没关系。老夫只图秘境里的宝贝……”
话音未落，那老者手中的罗盘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指针疯转！老者脸色骤变，猛地将罗盘捂进怀里，警惕地四下张望。
几乎同时，竹韧感到领口箫铃儿所赠的合欢花平安符微微发烫，那株合欢花仿佛活了过来，轻轻摇曳了一下。
“嗯？”竹韧下意识地摸向领口。
就在此刻……
“嗡……”
一声低沉至极、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深处传来！
这一次，没有地动山摇，没有魔气爆发。但那声音却直接钻入每个人的识海，震得神魂摇曳！
平台上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无论来自何派，在这一刻齐齐色变！
调息的猛地睁开眼！ 交谈的戛然而止！ 就连魔龙宗飞舟上那狰狞的魔龙雕像，眼窝中的红光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嗡鸣声持续着，不响，却沉重得让人心慌。
竹韧只觉得胸口发闷，仿佛被无形巨石压住。他看见王棠握刀的手骤然收紧。金蟾散人脸上的嬉笑消失无踪，小眼睛瞪得溜圆。青钱客摇扇的手停在半空，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整个平台，数千修士，竟在这一刻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黑风涧中那呜咽的风声，依旧凄厉，却仿佛成了这恐怖嗡鸣的伴奏。
“咚咚咚……”
仿佛巨人的心跳，一声声，敲打在死寂的平台上，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声音的来源，正是那深不见底、魔气翻涌的黑风涧裂谷！
“要……要开了吗？”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充满了恐惧与渴望。
没有人回答。
所有目光都死死盯住裂谷。
嗡鸣声与那诡异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竹韧感到领口的平安符烫得惊人，那株合欢花甚至散发出淡淡的粉红色光晕，将他周身笼罩，竟将那直击神魂的嗡鸣声抵消了大半。他惊讶地看向王棠和金蟾散人，只见他们面露痛苦之色，正全力运功抵抗。
青钱客的三枚古钱币疯狂旋转，白光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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