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仁郑重点头，上前一步跪下磕头：“臣，顾念仁，叩谢皇上天恩，叩谢皇太女，臣学有所成，一生都会为皇太女效力，为大洲国效力！”
“起来吧，”光庆帝虚扶一把，“以后好好读书，更要好好护着宝妞。”
“臣，万死不辞！”顾念仁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大雪初停。
福星宫内早已是一片忙碌景象。
宝妞亲自为顾念仁挑选了一身天青色的学子常服，面料上乘，剪裁合体。
衬得他原本就清瘦挺拔的身姿，更添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
褪去侍卫的劲装，如今的顾念仁，少了几分凌厉的杀气，多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沉静如渊。
“哇！顾哥哥，你穿这身真好看！比宫学里那些哥哥们都好看！”
犯花痴的宝妞围着他转了一圈，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大眼睛里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顾念仁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泛红，只低声说了一句：“多谢皇太女。”
“顾哥哥以后要一直叫我宝妞！”她不满地嘟起小嘴，“我们现在是同窗啦，要一起去宫学读书的，不许那么见外。”
“是……宝妞。”这两个字从他唇间吐出，带着一丝他自己深深隐藏在内心的温柔。
用过早膳，两人便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朝着宫学所在的国子监走去。
国子监是皇室子弟和顶级勋贵子弟读书的地方，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此刻，国子监外面已经停了不少华丽的轿子和马车。
三三两两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郎君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神态间满是与生俱来的傲气。
当宝妞牵着顾念仁的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所有的喧哗声都为之一静。
他们的目光先是落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妞身上。
随即，便齐刷刷地钉在了她身边的顾念仁身上。
昨日那道擢升伴读的圣旨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宫。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曾经的侍卫，今天就要和他们这些天之骄子同处一室了。
大家在私底下骂凭什么？
一时间，鄙夷、不屑、好奇、嫉妒……各种复杂的目光交织而来，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顾念仁笼罩。
“哼，一个下人的种，竟也配踏入我等读书的圣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话的正是明侯爷家的小公子明世道，他身边围着几个宗室子弟，个个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轻蔑笑容。
“就是，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哄得皇太女愿意这么帮他。”
“我看他今天怎么收场，咱们国子监的门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迈进来的。”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刻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宝妞听他们在窃窃私语，顿时气得小脸通红，柳眉倒竖。
刚要上前理论，却被顾念仁轻轻按住了手。
他朝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那些刺耳的言语不过是几声犬吠，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心神。
他牵着宝妞，目不斜视地走进国子监，径直走向最前排属于皇太女的专属位置。
“站住！”明侯爷家的小公子明世道见自己被无视，顿时恼羞成怒，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展开手中的玉骨扇，轻佻地指着顾念仁，傲慢地说道：“混账，本公子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一个侍卫出身的奴才，见了主子们不仅不行礼，还敢如此无状，是谁给你的胆子？”
“要是在我侯府早就被拉下去杖打二十大板了。”
“大胆！”
宝妞再也忍不住，一把打开他的扇子，像只护食的小母鸡，张开双臂将顾念仁护在身后，怒声道：“顾哥哥是我父皇亲封的伴读，是我的同窗！”
“你再敢叫他奴才，我就去告诉我父皇，说你藐视君命！”
“哈哈哈哈……”明侯爷家的小公子明世道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伴读？皇太女，你还真把他当回事了。”
“皇上宠你，才由着你胡闹。可这国子监，是讲才学的地方，不是讲身份的。”
“他一个连大字都未必识得的粗鄙武夫，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
“想让我们心服口服，总得露两手，让我们瞧瞧他有几分才思机敏吧？”
“若是连我等随口出的题目都答不上来……那就请你离开国子监，以后再也别踏足此地！”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圈套和羞辱。
宝妞气得肉包子脸鼓鼓，正要拒绝。
顾念仁却从她身后缓缓走出，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学馆内响起：“可以。请出题吧。”
他的镇定自若，反倒让明世道等人微微一愣。
一个和明世道交好的宗室子弟，清了清嗓子，率先发难。
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好！那我便考考你！你听好了，天底下什么东西，比山还高，比草还低？此题看似简单，却蕴含至理，你若答不出，就证明你毫无慧根，不配在此听学！”
此题一出，不少人都在心中暗笑。这分明是一道刁钻的脑筋急转弯，意在让他出丑。
其他人蹙起了眉头，小声嘀咕：“什么东西呀，又比山高又比草低……”
大家都等着看顾念仁出丑。
然而，顾念仁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提问者。
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淡淡开口：“是人的眼睛。”
那宗室子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只听顾念仁不疾不徐地解释道：“目之所及，可越万仞高山，俯首垂眸，亦能低于寸草。所谓高低，存乎一心一念，一俯一仰之间。不知我此解，可对？”
他不仅答出了谜底，更用一句极富哲理的话，将其意境升华。
一时间，在场的人竟鸦雀无声，原本想看笑话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明世道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亲自上前，眼神阴冷：“哼，定是歪门邪道！算你侥幸蒙对！”
“”我再考你！我等读书人，以诗文为本！今日恰逢瑞雪初霁，你便以‘雪’为题，即兴赋诗一！但诗中，不得出现‘雪’字，亦不得有‘白’、‘玉’、‘花’等常见喻体！若你能做到，本皇子便承认你有几分才气！”
这个要求，狠毒至极！
咏雪而不言雪，本就是诗家大难。
如今又禁了“白”、“玉”、“花”这些最常用的意象，几乎是堵死了所有思路。
在场的学生们自问都做不到，这分明是要让顾念仁他当众下不来台。
“明世道，你这是强人所难！”宝妞急了。
“怎么，他不敢了？”明世道冷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念仁身上。
只见他并未惊慌，反而缓缓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庭院中被积雪覆盖的景致，神情沉静。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清冷而沉稳的声音，在寂静的国子监内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心上：
“天涯一夜染琼华，
万里江山铺素纱。
寂寂无声掩旧迹，
唯有青竹不折腰。”
诗句一出，馆内先是一片死寂。
随即，所有人，包括出题者在内，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
这首七言绝句，通篇无一“雪”字，无一“白”字。
却将雪景描绘得淋漓尽致，意境阔大高远！
“琼华”、“素纱”，以美玉和白绢喻雪，既避开了寻常字眼，又显得典雅华贵，写尽了雪的形态与颜色。
“寂寂无声掩旧迹”，更是道出了落雪时的静谧和覆盖一切的姿态，意境深远。
而最后一句“唯有青竹不折腰”，更是点睛之笔！
不仅写出了雪压青竹的实景，更以竹喻人，暗含了诗人自身不畏强权、傲骨铮铮的品格！
这哪里是一个侍卫能作出的诗？这分明是大家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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