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娟提着鼓鼓的包袱，脚步急促地冲进医院，额前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一路小跑找到手术室前，匆匆将包袱交给助产护士。
转身时脚步虚得发软，她扶着墙壁，缓缓走到墙根角的椅子上坐下。
这才喘了口气，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问道：“大哥，嫂子现在怎样了？医生咋说的？”
冷永康双手撑着膝盖，声音略微沙哑：“胎位不正，得剖宫产，这会儿应该正在手术吧。”
孙小娟听完这话，眼睛“唰”地一下瞪圆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发颤，“剖，剖宫产？”
在这个年代，身上动力子可是天大的事，他们认为一般要很严重的病才要遭这份罪。
冷永兴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抚，示意她别再问了。
夫妻心里有点焦躁，就怕张大妞有个好歹，从而影响他们儿子的名声。
手术室前的走廊瞬间静了下来，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似的。
不知熬了多久，“叮”的一声轻响，突然打破了沉寂。
手术室的门，被里面的人缓缓拉开。
“张大妞家属！”
“我，我是！”
孙小娟弹跳式地站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护士看向她，问道：“你是......”
不等护士话说完，孙小娟便迫不及待地打断道：“我是她弟妹。”
冷永康这时也凑了过来，“我是张大妞的丈夫。”
“哦。”护士将怀里的襁褓递给了冷永康，脸上浮现一抹轻松的笑容，“是个女孩，五斤二两，母女平安！孩子先交给你们，妈妈还要等会儿才会出来。”
孙小娟一听‘平安’二字，双手合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各路菩萨，她儿子终于不用背负什么坏名声了。
冷永康喉结滚了滚，把心里那点子失望强压下去，双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小心翼翼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
可当看清襁褓里的那张小脸时，他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这孩子，怎么偏偏遗传了张大妞那标志性的大脸盘子！
搞了半天，他的优良基因到了张大妞面前倒成了隐形属性了。
幸亏是个女孩，再丑也嫁得出去，不然，他得愁死。
孙小娟伸长脖子来看襁褓里的孩子，等她看清，忍不住惊呼：“呀！这孩子长得怎么跟张大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都说闺女随爹，按说该多像大哥才对，咋半分没遗传到大哥的周正五官，倒把嫂子的模样遗传了个十足！”
冷永康瞥了眼孙小娟，心里听了这话极为不舒服，这孩子长得像谁，他可以嫌弃，但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孙小娟看着襁褓里面的婴儿，撇了撇嘴：“我说大哥，大嫂这胎我还以为怀的是个男孩，现在生出来是个女孩，你们是不是还要打算继续生？”
冷永康猛地心头一梗，现在这话他感觉这个弟妹说话太不讨喜。
旁边的护士听了这话，当即温和地笑了笑，耐心提醒家属：“产妇这次是剖腹产，子宫创面的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之前绝对不能怀孕，否则会有很大风险。”
冷家三人听了护士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彼此震惊地对视一眼。
没等护士多解释，孙小娟便急声追问：“按你说的这情况，那她到底啥时候才能再怀孕啊？大哥娶媳妇就是为了生儿子，要是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那大哥娶她干啥？”
护士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连忙放缓语气解释道：“我是说现在产后恢复阶段暂时不能怀孕，可不是说她以后都没法怀了。
产后具体要注意些什么，后续主治医生会专门跟你们详细交代，到时候照着医生的嘱咐来，肯定没错。”
护士说完，赶忙离开了。
哎玛，这群人惹不得，万一在这里闹起来，她就麻烦了。
“唉，你别走啊！”
孙小娟还想多问几句，可眼瞅着护士几乎是逃似的走了，只好憋着满肚子疑惑，转头跟兄弟俩抱怨。
“你们说她刚才那话到底啥意思啊？剖宫产还得有个恢复期，可这恢复得到啥时候？5年？还是10年？真等那么久，大哥都老了，还生啥儿子啊？”
冷永兴一眼就瞥见冷永康脸上那掩不住的失望，当即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训斥：“哪哪都有你的事，显得你特能是不？嘴巴这么碎，什么事都要插一嘴，这有你什么事，大哥还没吭声呢！”
“我......”
孙小娟眼角余光扫到冷永康那张黑沉沉的脸，刚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冷永康把怀里的孩子递给孙小娟：“弟妹帮我抱下孩子，我去找人凑凑钱，手头里的钱还有点不够。”
“哦，好，大哥你快去快回。”
等看着冷永康低着头走远了，孙小娟才转过身，凑到冷永兴身边，压低声音问：“嫂子这一胎在医院里折腾，你估算下大概得花多少钱啊？”
冷永兴伸出一个手掌，“要我说，生孩子就不能进医院，一进来，手头没点钱真遭不住。”
“五十？”
孙小娟震惊地瞪大眼睛：“哎哟！一家人不吃不喝，一年也攒不下五十呀，这一趟医院就全花了？”
“所以说，这娶媳妇也要娶个旺夫的，你说这败家娘们，刚娶进来就带个拖油瓶，现在倒好，生个丫头片子，还得往外掏五十块钱。”
冷永兴微顿，摇了摇头：“难怪以前的人娶媳妇之前，要先去庙里算下八字，八字不合的坚决不能娶，娶了就是祸头子。”
孙小娟深以为然，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这算八字是道观里算吧？”
冷永兴斜睨了她一眼，“以前附近没道观，还不是有人跑去庙里算，你懂什么！俗世之外的道士、和尚，不都是修行之人，既然是修行，那算八字还分彼此？”
孙小娟觉得他这话好有道理，“就是不知道大哥和张大妞的八字怎样？不过，从她嫁进来之后，家里情况确实没以前好了，尤其是大哥，这一年，肉眼可见的变老了。”
浑身都透着沧桑感。
明眼人一见就知道他生活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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