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杨办公室的窗户边，能看到太阳缓缓西沉。黄昏的剪影中，季雪峰和乔杨面对面伫立。
良久，季雪峰才闷闷开口道：“是，我知道，你从来就瞧不上科里这些人。别说同事了，你爸，我，我爸妈，你关心、你尊重过谁呀？这世界上就没有你在乎的人！”
乔杨刚想反驳，季雪峰却又迅速继续道：“知道咱俩为什么过不下去吗？因为你太混蛋了。”
乔杨却不以为意：“谢谢你作为前夫这么高的评价。老太太怎么说？”
乔杨油盐不进的态度令季雪峰语塞，整个人更生气了：“你以为搞这么一出，老太太就能松口？万一出点儿意外，你前途不想要了？”
乔杨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救活她才是我想要的。”
季雪峰听闻并未开口，而是盯着乔杨，想知道她话中的真伪。
乔杨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老太太到底咋说的？”
季雪峰指着乔杨，半天憋出一句：“她不同意。”
乔杨像是预感到这种结果，转身就要去找厉芳。
“是方婷去找她，说要么全切，要么不做了。”
乔杨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季雪峰，想得到一个答案。
“明天，全院专家会诊研究你的方案，你主刀，满意了？”说罢季雪峰撞开乔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乔杨还站在原地，从窗口望出去，夕阳的余晖已渐渐消散，黑影已经来临，街中灯影斑驳，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个好天气？乔杨心中也有些忐忑，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坚定朝前走去。
白炽灯照得乔杨办公室亮堂堂的，屋内一片静谧。乔杨、方婷、方婷哥哥三人坐在桌前，桌上放着手术同意书，方婷哥哥拿起左翻翻右翻翻，露出了难色。
犹豫良久，就见他起身：“我去抽根烟。”
转眼间屋里只剩方婷和乔杨。
乔杨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到了方婷面前。
“他早上给我的，有两万呢。”
方婷笑了：“拿着吧，不然他睡不好觉，我哥从小就这样，胆子小得很。”
讲话的时候方婷下意识反复点亮手机。乔杨被方婷的手机屏幕吸引，见上面是小方婷和哥哥的照片，忍不住开口说道：“你小时候挺好看的，现在嘛，瘦了点儿。”
“人家都说啦，小时候好看靠基因，长大好看，要靠医生咯。”说罢方婷看了眼乔杨，随即拿笔就要签字，却被乔杨摁住了。
“要是害怕，就不做了。”
方婷莞尔一笑，陷入了回忆之中：“初中的时候这瘤子还没这么大，同学给我取外号，叫我‘金角大王’。我很生气，撕了他们的作业本。后来瘤子越长越大，人缘越来越好，全班好人好事的作文都是写我。再后来，每一个见我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害怕，说我是‘怪物’‘畸形 ’，像马、像鱼、像恐龙，反正不像人。”
说完，方婷眼眶泛红，坚定地在同意书上签了名。
“现在想想，金角大王还是挺可爱的。”方婷将同意书递给了乔杨。
乔杨望向同意书，心中感动，轻轻拍方婷的手背。
而与此同，周静雯办公室中，也是灯火通明。正中央那张硕大的办公台，堆满档案资料、各种合同、行业杂志，桌上强行挪出来的空位置排列着众多不同品牌的注射用品包装盒、假体材料等医用材料。
周静雯对面的秦归一脸吃惊：“什么？你放弃季雪峰了？”
“咱要的是一个能给格慕背书的专家，说出来所有人都服气。”周静雯越说越气，“那算什么呀，我去了才知道，他原本定的手术方案，是给方婷切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人家切完不还是恐龙吗，那人家来你三院干嘛呀？这方案连我都不服气，怎么能说服大众？”
秦归不太理解：“你说的太夸张了，忘了你跟李起老唐打的十天的赌了？”
周静雯冷哼：“单挖一个季雪峰有什么意思？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杜俊说的那些虽然是他的借口，还是有道理的。我们之前的追求太低了。只有做一个恐龙女孩这样，真正有社会影响力的手术，那些‘整容变毁容’的舆论才能彻底扭转，格慕才有救！”
“说得好！”
周静雯和秦归闻声抬头，就见李起鼓着掌走了进来。
“我要是老唐看见此情此景肯定特别感动，都这么晚了二位还在办公室探讨业务呢？”
秦归笑着掩饰道：“没有没有聊闲天……我和静雯在网上看了一家新开的潮州生腌，要不要一起？”
说着秦归掏钥匙，做出要离开的样子，不料李起反而坐下了。
“你们刚才聊的我都听见了”李起笑了笑，开口解释，“我可是正好路过啊，不是存心想偷听。周主任这想法太棒了，我发自内心赞同！不过我们毕竟不是三院，全国的疑难杂症会不会扎堆找来另说。但恐龙女孩的手术格慕做不了，别的手术也同样不可能啊。”
周静雯沉默不语。
李起见状了然一笑，劝起了周静雯：“好吧。我也知道，咱们和老唐打的那个赌纯是开玩笑！你也别当真。”
秦归忙不迭点头：“确实是玩笑……”
周静雯却一脸严肃：“这怎么能是开玩笑呢？我说到做到。”
李起无奈：“那季主任你说放弃就放弃了？”
秦归解释：“也还谈不上放弃，只是个谈判手段……”
周静雯一脸坦诚：“秦归，你不用替我打马虎眼啦，我就是看走眼了，言过其实，从专业上季主任根本不是我心目中一流的整容医生！”
李起愣一下，噗嗤笑了：“瞧你，我就是个搞运营的，什么一流二流的，专业上的事情你们说了算嘛，我哪儿有判断力呀？”
“还是十天不变。不能扭转局面的话，整外也不必和皮肤合了，我不干了，回家生孩子去！这下二位都满意了吗？”周静雯面无表情。
而李起和秦归同时哑然。
“走吧，潮州生腌，一起吧。”说罢，周静雯起身先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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