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器三十三年正月，莱茵河畔的科布伦茨要塞笼罩在铅灰色的雾霭中。李承恩抚摸着腰间验铅镯，铜制镯面的工禾纹因长期摩擦泛着温润光泽，与冲车共鸣柱上的纹路形成微妙震颤。数十辆蒸汽冲车列阵于冰面，橡胶履带碾过积雪，在苍白大地上压出整齐的钟鼓节奏——那是神机营与神罗联军约定的进攻节拍。
「参将大人，佛郎机运煤船队已进入工器地雷埋设区。」斥候的钟鼓哨音裹着碎冰，在冷空气中凝成晶亮的雾珠。李承恩抬头望向科隆方向，河面冰雾中隐约可见佛郎机战舰的轮廓，燧发枪的蓝光如鬼火跳跃，与圣音会水晶透镜的幽蓝辉光交相辉映。
他抽出神锐铳柄敲击指挥旗，冲车同时启动。低沉的蒸汽轰鸣骤然响起，冲车前端的橡胶撞角喷出辛辣雾障，在冰面犁出丈许深的沟壑。然而，当冲车履带碾过预设的工器地雷时，预想的冰层碎裂声并未传来，反而从地下传来沉闷的共振嗡鸣——黑十字会改良的毒雾与冲车防御波形成干扰，阻尼层橡胶垫如充气皮囊般鼓胀，履带陷入冰裂隙中动弹不得。
「中计了！」李承恩的验铅镯突然发烫，那是水晶透镜的光学聚焦导致的高频振动。佛郎机圣音会的装置将蒸汽机轰鸣转化为异常机械波动，冲车共鸣柱的青铜接缝处渗出细密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他瞥见左侧冲车的共振簧片迸出火花，驾驶员挣扎着爬出舱门时，整台冲车已因异常振动濒临解体，龙骨发出哀鸣般的声响，继而炸裂成齑粉，碎片划破驾驶员的防铅护具，鲜血溅在冰面上。
河面冰层下传来硫磺炸弹的嘶嘶声。李承恩挥刀砍断缠住信鸽竹筒的缆绳，蜡封上的工禾纹铜环在掌心留下烫痕。当第一枚玻璃蚊弹在冲车阵列中炸裂时，毒雾迅速蔓延——此雾以曼陀罗花粉混合鲸油蒸汽制成，吸入者中枢神经受扰致幻。神罗士兵们咳嗽着倒地，佛郎机铅弹趁机穿透他们的皮甲。李承恩终于读懂了佛郎机的战术——以毒雾迟滞装甲部队，以水晶透镜聚焦声波削弱防御，最后用机械修士的齿轮弩车收割残局。
「启动阻尼层！」他的吼声被蒸汽泄漏的尖啸吞没。硫化橡胶垫在高频振动中膨胀至数倍厚度，勉强抵挡住佛郎机铅弹的第一轮齐射，但冰面已被异常振动震出蛛网状裂缝。远处传来机械狮的履带碾压声，五米高的青铜造物胸腔内，水晶透镜折射出妖异的绿光——其核心为白晶矿研磨的透镜，与黑十字会修士释放的曼陀罗花粉形成诡谲的光影。被花粉迷醉的神罗士兵蹒跚着撞向冲车，李承恩不得不下令开枪，神锐铳的铅弹穿透战友的身躯，在毒雾中留下暗红的血痕。
神罗士兵的火绳枪在极寒中卡壳，佛郎机机械修士的齿轮弩车却在毒雾中稳步推进。弩箭穿透冲车的铅玻璃窗，一名神机营士兵被射中咽喉，鲜血喷在李承恩的验铅镯上，温热的液体很快凝结成冰。李承恩看着验铅镯上的裂纹，想起临行前朱载钧的叮嘱：「莱茵河冰面下的鹅卵石，皆埋有大明的工器地雷，可通过调整黄钟律击数远程引爆。」他咬破舌尖，将鲜血涂在信鸽腿部的共振簧片上，密文随着鸽哨声刺破雾幕——这是向后方发送调整击数、引爆炸雷的最后指令。
当齿轮弩车的尖刺穿透他的胸腔时，李承恩看到莱茵河底的鹅卵石振动加剧。深沉的轰鸣从水下传来，预先埋设的工器地雷接收到黄钟律击数指令，通过内部铜制簧片与齿轮组共振触发引爆装置，工器地雷用鹅卵石内腔嵌铜制簧片，外裹蜡封防水，接收到特定击数振动后，簧片带动齿轮组撞击燧石引燃火药，将整支运煤船队托离冰面，佛郎机士兵在失重中发出恐惧的尖啸。冲车前端的橡胶撞角狠狠撞上机械狮的胸腔，嵌在其中的精钢迸出火星，竟将水晶透镜击出蛛网般的裂纹。机械狮的青铜颚部张开，喷出的蒸汽中混着机油，一名神罗士兵趁机将炸药塞进它的齿轮组，爆炸声中，机械狮的头颅滚落冰面，齿轮仍在缓缓转动。
「钟鼓镇疆！」李承恩用尽最后力气敲响冲车共鸣柱，余波与神罗战吼叠加，在河底形成强大机械共振。冰层如镜面般碎裂，佛郎机战舰在沸腾的冰水中下沉，舰上的火绳枪手被卷入漩涡，惨叫声逐渐消失。蒸汽机械修士试图爬上冲车，却被神机营士兵用神锐铳柄砸碎铜制头颅，眼窝中的水晶碎片映着李承恩逐渐涣散的瞳孔。
三日后，乾清宫暖阁内，朱载钧转动验铅镯，镯面工禾纹与舆图上的「墨西之墟」印章共振。首辅张居正呈上染血的信鸽竹筒，簧片上凝结着冰晶：「李参将的验铅镯碎于莱茵河底，冲车残骸中检出佛郎机水晶透镜残片——其材质为白晶矿，含石英纯度达九成以上。」
「黑十字会的毒雾如何？」皇帝的指尖停在鲁尔矿区图标上。
「回陛下，」工部尚书赵昂展开图谱，「雾中含曼陀罗生物碱与鲸油蒸汽，通过齿轮振动雾化扩散。」
朱载钧望向窗外的工器城蒸汽钟鼓楼，青光穿透春雪：「传旨定王，启动地脉应力改良。佛郎机在阿尔卑斯山开采白晶矿——主要成分为石英，性脆不耐震，其爆破方式必引发地层振动异常。」他转向张居正，「和谈条款中，地脉共管一条可暂缓，但橡胶禁运需立刻执行——佛郎机机械狮的履带依赖硫化橡胶。」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呈上最新密报：「佛郎机与奥斯曼签订《硫磺换煤炭条约》，巴伐利亚选帝侯开放匈牙利走廊。」
「意料之中。」朱载钧取出襄王的婚书，边缘的防伪振纹在烛光下明灭，「传谕俞大猷，墨西哥提举司需加快钟鼓屯田制。佛郎机没了血晶，以白晶矿替代的透镜易碎，终究是齿轮做的筋骨。——血晶为富含铁矿的石英矿，共振稳定性优于白晶矿」
殿外忽有信鸽扑棱着落在窗台，足上绑着染血的竹筒。张居正展开密信，纸角还沾着莱茵河的碎冰：「神罗联军已退至美因茨，佛郎机机械狮产能激增，但白晶矿透镜耐震性不足，每遇强震必裂。」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里斯本传来消息，北美血晶矿脉枯竭，佛郎机不得已启用白晶矿，其共振装置故障率已达三成。」
朱载钧敲击案头的工禾纹铜漏，钟鼓般的滴水声与远处蒸汽钟鼓楼的共鸣形成微妙和弦。他摸出李承恩的验铅镯残片，断裂处露出的铅砂纹路与舆图上的莱茵河重叠，宛如一道未愈的伤口。
「告诉长公主，」皇帝将残片投入咖啡渣炭盒，「马六甲海峡的工器迷宫改良，需加入海豚声波频率——此乃仿生工器之法，以海豚音呐节奏校准钟鼓韵律，非佛郎机水晶透镜能破。」他望向西方，目光穿过铅玻璃，仿佛看见莱茵河上漂浮的齿轮残骸与士兵尸体，「佛郎机的水晶透镜能解析振动，却解不开我大明匠人掌心的茧——那是长年累月与铜铁、树胶、火山灰打交道的勋章。」
是夜，工器城蒸汽钟鼓楼与墨西哥分塔完成基准波同步。青光中，佛郎机黑十字会的玻璃蚊弹正在直布罗陀海峡孵化，而大明的钟鼓童子军，已在特诺奇蒂特兰的金字塔顶，用骆马铃铛敲出《击壤歌》的新节拍。阵亡士兵的家属收到朝廷发放的验铅镯残片，镯面刻着「工器永昌」四字，成为这场冰战永恒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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