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缓缓碾过碎石与水洼，浓雾像潮水一样贴着车窗外滑动。
王沐晴望着车前那被远光灯切割出的短暂能见区，忽然问道：“如果病毒真能解锁人类潜能，那为什么大多数人感染之后，表现出的不是觉醒，而是彻底失控？”
张砺没有立刻回答，眼神依旧专注地盯着前方。
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发动机的低频震动在混合着水气。
“也许，”他终于开口，“病毒本身并不是钥匙，而是一种刺激，一场试炼。”
“能不能完成这场试炼，可能取决于个体本身的结构。”
“就像某些人吃海鲜会过敏，而有些人却能从中吸收营养。”
王沐晴若有所思：“所以不是每个人的基因锁都能被‘正确打开’？”
“或者说，打开的方式不一样。普通人被打开的，是崩坏、是疯癫，而极少数人可能……触碰到了进化的路径。”
“感染者的状态像是某种失控的‘错误激活’。”她缓缓道，“就像基因编辑出错后，细胞开始疯狂增殖。”
张砺点点头：“对。他们体内的锁被强行撬开了，却没有系统去管理解锁后的状态，结果就成了异化。”
王沐晴望向窗外，看着雾气吞没一座路边倒塌的加油站。
“所以你不是感染后奇迹般活下来，而是……从崩溃的门口退了回来。”
张砺握紧方向盘：“也许我从一开始就站在门槛边，只是没人知道。”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现在回头想，我感染之后，第一晚发烧近四十度，意识模糊到几乎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可身体没有崩溃，反而像在那种高热中重启了某种机制。”
“就像旧系统被迫中止，然后启动了备用程序？”王沐晴问。
“对，”张砺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但那种感知……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我最先察觉到变化的，是体能。感染之后的几天里，我的力量、耐力、恢复速度明显提升，但感官没什么特别。”
“直到昨天，尤其是雾特别重的时候，我突然开始能‘感觉’到一些本不该感觉到的东西。刚开始我以为是神经过敏，可当我闭眼都能感知到丧尸的位置时……我意识到，那不是错觉。”
“就像昨晚。”他顿了顿，“那种极度专注的状态，让我像是触碰到一个隐藏系统的入口。但不是一瞬间打开，而是像……慢慢地推开一扇沉重的门。”
“你觉醒的不是爆发，而是进化。”王沐晴轻声说，“感官的基因锁不像体能那样直接，而是需要环境压力与精神聚焦共同作用。”
“而你正好在那个临界点。”
“病毒不是武器，是媒介。”她补充道，“真正起作用的，是你体内原本就存在的某些未知片段。”
两人没有继续深聊下去。
车厢重新归于沉默，浓雾仍在窗外翻滚，而车头的光束只能照亮短短几米前方。
这个话题充满了假设，尚无确凿证据。
王沐晴垂下眼，轻声道：“其实我导师就住在亚特兰大……虽然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她顿了顿，声音略带惋惜，“她是研究这套理论最早、也最执着的人。只是那时候没人当真，大家觉得她的假说太超前、缺乏验证。”
她望着模糊的前路轻声补了一句：“如果她还活着……真希望能再见她一面，亲口问她这些。”
张砺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悄悄收紧了几分。
后排传来一阵细碎的咳嗽声，是辰宇醒了。
“爸爸，我们到了吗？”他揉着眼睛，小声问。
“还没，宝贝。”张砺柔声回答，“外面雾太大，我们还要再走一会。”
圆圆也醒了，眼神有些迷茫。
“王阿姨，我饿了……”她嘟囔一句。
“妈妈，我也饿了。”辰宇小声补了一句，眼睛还半睁着。
王沐晴立刻回头，从副驾下方抽出两包压缩饼干和两瓶水递到后排。“先吃一点，不要吃太快。”她语气温和，又补充一句，“等到前面安全停车了，给你们加热点热汤。”
就在孩子们吃东西的时候，车内突然响起一阵“嗞——沙——”的电子杂音。
张砺眉头一皱，随即看向中控台右下方的收音模块。
“这……有信号？”他低声说。
王沐晴也转头，眉宇微蹙，“从佛罗里达到佐治亚我们走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收到过广播。”
断断续续的片段中，似乎有短暂的人声混入：“……这里……铁杉……社区……教堂……未感染……”
声音时有时无，像是穿越雾层与废墟的低语。
王沐晴立刻调整频道，手指不断微调波段，眉头紧锁，“应该是附近的发射源刚好在覆盖边缘，可能风向和湿度让信号偶然穿透。”
几秒后，声音终于稍稍清晰了一些——仿佛有人正用略带沙哑却平稳的嗓音缓慢播报着什么：
“……这里是铁杉电台……幸存者社区……位于17号州道北侧，雷德旧教堂区域……”
“当前雾重，风向西南，建议避开城市主干道与高密度区域。”
“我们每天日出至中午开放识别信号，欢迎未感染幸存者抵达……”
“广播将每十分钟循环一次……愿你平安……这里是铁杉电台。”
广播音质依旧忽明忽暗，但这一段内容清晰得足以让人相信：某个真实的地方，正在呼唤人们前去。
张砺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听完了整段播报，又静静等了半分钟，确认广播开始循环后，才低声问道：“你觉得……可信吗？”
王沐晴没有马上回答，她的目光仍停在中控屏幕上。
“听起来不像是陷阱。”她缓缓道，“用的是低频发射，信号稳定，语言节奏也没有夸张或强迫性。更像是……一群普通人，用最有限的方式在联系外界。”
张砺轻轻点头，眼神却没有放松：“但也可能是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危险正围绕着他们。”
“这类广播如果持续循环，说明他们的供电还有余量，也说明发射台是固定的。”王沐晴补充道，“不排除他们真的建起了一个小型社区，但我们不能太乐观。”
“说不定，他们连自己已经暴露都不知道。”张砺低声说，“如果丧尸或某种变异体具备对电磁波的感知，那他们迟早会被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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