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馨公主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看着他，没有说话。她这个三弟，向来表现得只爱风月，不问政事，她一直以为是一种自保的伪装。
三皇子毓离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摇头笑道：“皇姐别不信，我是真没兴趣。以前或许还有几分念想能留下来，但如……”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宋鱼已有了归属，这京城于我而言，连最后一点烟火气也没有了。”
听到“赵之棠”这个名字，毓馨公主眼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说起来宋鱼与赵之棠这桩事，她也助推了一把，没想到彻底斩断了这位三皇子的尘缘。
“所以，”三皇子毓离举起杯，一饮而尽，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今日来，是向皇姐辞行的。”
毓馨公主抬眼：“辞行？”
“对。”毓离放下酒杯，神色轻松起来，“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风沙、西域的驼骆……天地那么大，大有趣味在。做个闲散富贵王爷，游山玩水，岂不快活？”
他看向毓馨公主，眼神里带着几分难得的认真：“皇姐，说真的，你比我适合那个位置。你有手段、有魄力，也愿意为你挥刀的人支持着。”
“那个柳括……也算是皇姐好运气。”毓离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是再次斟满酒，“我这一走，少了个碍眼的皇子，皇姐的路也能顺当些。只盼皇姐日后君临天下时，还记得给我这个闲人弟弟，也别忘了多发些俸禄，让我能多走几个地方，多喝几杯好酒才是！”
月光下，三皇子毓离的笑容有几分洒脱，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毓馨公主静静看着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却也多了一丝微妙的放松。少一个皇子，尤其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害实则敏感的皇子，未来的变数确实会少很多。
她举起杯，与他轻轻一碰。
“既然你去意已决，皇姐也不拦你。”毓馨公主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平静，“在外面一切小心，俸禄自然少不了你的，遇到难处随时传信回来。”
没有过多的挽留，也没有虚伪的客套，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交换。毓离选择放弃可能的争夺，用以换取一生的逍遥和她未来的照拂，也不失为一种明智。
毓离闻言，笑容更盛，显然很满意这个结果：“那便多谢皇姐了！明日我便写一封奏折呈上去，父皇准了，我便正式离就！”
毓馨公主点点头：“好！我给你准备出行所需之物，你只管放心！”
第二日，显庆帝便在紫宸殿中收到了三皇子的奏折。
通篇没有半个字提及朝局，更没有暗示储位，只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宫墙外广阔天地的向往。
三皇子毓离恳请父皇准许他离京游历，赏遍天下名山大川，体察各地风土人情，称唯有如此，方能不负此生，亦能增广见闻，将来或能对社稷有更通透的见解。
末尾，毓离更是特意强调，自知才疏学浅，于朝政大事并无裨益，留在京中亦是虚度光阴，不如远行游历来得实在。愿做一个逍遥闲人，为父皇祈福。
显庆帝仔仔细细读完了全篇文章，心中竟无一丝抱怨与遗憾，而是终于安下了心。
三皇子毓离这一走，朝堂上那些借着“男女有别”为由、暗中支持三皇子一系的声音，立刻就会消散，剩下的便更好掌控了。
显庆帝低低一笑，摇了摇头，似无奈又似轻松道：“这孩子……终究是长不大，只惦记着玩。”
而后，他提起朱笔于奏折上批了一个“准”字，连笔迹都显得轻快了几分。
“传旨，”显庆帝吩咐身旁的总管太监，“三皇子毓离，志在山水，孝心可嘉，朕准其所奏。赐黄金千两，良驹十匹，加派精锐护卫五十，沿途州府需好生接待，护其周全。”
如此，朝堂日后的走向便一锤定音！
宋鱼闻听此讯，随即来到毓馨公主面前道贺：“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大局定矣！”
毓馨公主更是喜难自禁：“如此甚好！本宫接下来只消将监国一职办好，日日精进、勤政为民，便能得偿所愿！”
宋鱼：“不错！眼下公主所辖之事日渐繁杂，江南漕运改道、户部欠款追缴、兵部职权分工、京城危楼修缮……哪一样都轻易不得，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毓馨公主点点头：“不错！你且随本宫多挑几个能干靠谱的帮手，不管是男是女、不管职位高低，只要能办差的，本宫统统都要！
那些老臣在朝多年，圆滑事故，许多事都推诿敷衍，于大局不利、于新政不利。既是图个新气象，那便新到底，让他们无处偷懒才好！”
宋鱼点头：“臣领命！这便安排下去！”
数月后，执政日上轨道的毓馨公主受到了显庆帝一份意想不到的旨意，朝局从即日起彻底变了天。
旨意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传出的。
没有激烈的朝堂争论，没有血雨腥风的逼宫，甚至没有太多的铺垫。仿佛只是一夜之间，那位曾经英明盖世的帝王终于看透了什么，或是终于安下了心。
明黄的圣旨由御前总管太监亲自捧出，站在金殿的最高处，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朕绍承祖宗基业，统御天下，然今病体沉疴，难理万机。皇长女毓馨，聪慧敏达，德才兼备，夙夜操劳，功在社稷，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即皇帝位！朕退居深宫，为太上皇……”
旨意不长，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朝臣的耳边。整个金殿死寂了一瞬，随即哗然如沸！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即皇帝位”这四个字真的砸下来时，所带来的冲击依旧无比震撼。女子为帝，自古未有！
毓馨公主立于殿上，目光越过了重重殿门，望向殿外那片湛蓝高远的天空，年轻却威严无比。
她一步一步踏上御阶，尽头处那象征九五至尊的龙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毓馨公主转身，袍袖轻拂，接受文武百官的“万岁”之声，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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