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派系众多，加上玄霜门，共有六宗七门。
不过短短几日，极北之境妖物现身，剑宗第一人李青云身死的消息就传遍了。
同时传遍大陆的，还有玄霜门发布的悬赏令。
北境泸州 城关隘口，大量修士现身。
只是这些修士并非来救灾，他们身穿白衣，气度不凡，三三两两聚集、交谈、分享着情报。
“青云仙人陨落在此，再往北去的地界被玄霜门看守，他们动作真快，不过两日，就设下了禁制，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极北之境妖物祸世，凡提供确切行踪者，赏上品灵石三千！”
“这可是能杀青云仙人的妖怪，你也敢觊觎？”
“那妖物什么情况下要夺舍一个金丹修士？肯定是被青云仙人重伤！实力倒退！”
“玄霜门这次可是大手笔，只要消息准确，就有三千上品灵石！若是能斩首，可得上万灵石和极品功法！”
“那妖物夺舍之人叫姜珏，画像已经全中洲传阅……”
“戚家与顾家也发布悬赏，若是有这二人的消息，也能领到三千上品灵石！”
……
与这种此起彼伏热闹不凡的氛围格格不入的，不过一个结界之隔，泸州境内，一片哀鸿。
因靠近北部，泸州备受波及，大量凡人被震塌了屋棚，人与牲畜掩埋在雪中。
一路而来，难民蜷缩在勉强能挡风的角落——可能是半塌的灶台后，或是用破布、木板临时搭起的窝棚里。
痛苦的呻吟与悲戚的哭声断断续续，低沉而沙哑，如同寒风穿过废墟缝隙的呜咽。
一青年怀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靛青色粗麻短袄，棉絮从几处裂口探出，沾满了污雪。
他的身后，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体的“老者”，被两人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污雪的泥泞当中。
无人注意他们。
中洲苦困，中洲的人们，在天灾之中，也只有一种混沌的麻木之感。
眼见着姜渺再次偷偷的往雪地里塞金子，一旁掩盖在厚厚的破布之间发出嗤笑。
顾秀秀清亮的声音被厚重的破麻布捂得发闷，像隔着一层冻硬的牛皮：“你就算用金子把他们埋了，也不过是让他们晚死几日罢了。”
戚长盈扮演的“老者”咳嗽一声：“你不出力，就少说两句。”
“你解开我的禁制，我就出力，不但出力，我还为他们布下阵法，让他们百年之内无病无灾，安然度日……”
“怕不是解开你的禁制，你就马上冲出去找顾家，顺便把我们都揭发了吧？”
“我揭发你们做什么？我只想回去，撕了苏清宴。”
“谁撕谁还不一定呢，苏清宴的地位不比你低……”
“你个短命鬼！再说一遍？！”
眼见顾秀秀和戚长盈又要吵起来，姜渺塞完最后一颗金子，把腰间的剑一抽，对顾秀秀说：“你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她害的姜珏关禁闭三个月，又和苏清宴联手要杀姜珏的仇还没报，姜渺可没忘记。
顾秀秀被封锁全身大穴，不敢动作，只能老老实实闭嘴。
戚长盈摸摸鼻子，乖乖跟在姜渺身后。
一行五人走过长街，钻进一间破落的小屋。
姜渺抖落帽上簌簌的落雪，轻声问：“安全了吗？”
破阵后，姜渺和戚长盈在幽冥海水倒灌之前，一路狂奔，半路还捡到了重伤的顾秀秀和青云仙人的一把剑。
而秦过也耗费了大量的能量，甚至无法化形，路都走不了，挂在姜珏身上当挂件。
几人汇合，还没来得及感慨大难不死。
——刚出阵地，被通缉了。
秦过虚弱、姜渺力竭、戚长盈重伤、顾秀秀半死、一柄剑上青云仙人的残魂奄奄一息……
幸运的是，姜珏这战力第一保存了实力，带着几人一路往南。
因四周修士众多，四人一蛇逃到泸州，混在难民之中，依靠步行走了三日，就在方才，才走出包围。
几人收敛了神识和灵力，仅凭凡俗手段伪装。就连顾秀秀都被扒下精致的法袍，披了一件脏兮兮的麻布。
唯独姜珏怀里抱着密不透风的棉披风，外表看起来打了补丁，却洁净非常。
“已经出了泸州，附近人烟稀少，暂且安全。”姜珏说着，伸手掀开兜帽，秦过的脸庞露出来。
就连姜渺脸上都涂了些雪水和泥巴，秦过那张潋滟的脸像是精心保存的一角玉璧，一点灰尘都没有。
无论看几次，姜渺都被这美貌震撼得目眩。
天气太冷，秦过也不下地，伸手往姜珏脖子上一勾，继续当挂件。
姜渺都习惯了，帮着姜珏在周围布下禁制的功夫，又将这破败小屋稍微清理一下，把篝火堆升起来。
几人都不是挑剔的性格。
姜渺和姜珏经常出任务，再差的环境都习惯呆，秦过则是有姜珏哪里都行，往姜珏身上一挂，根本不在乎哪里是哪里。
但是玲珑山的小师妹、顾家的天才，外出任务都是几十人陪同保护伺候，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她屁股还没坐下，就又开始管不住嘴。
“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吗？”她一边扯下满是雪水和泥土的外袍，“这里臭死了，全都是凡人的臭味——”
几人冷漠的看她，她还继续问：“你们闻不到吗？一路而来，到处都是臭味……”
她是玲珑山最优秀的天才，和苏清宴一样，她从小就泡在灵泉中，在学会写字之前，她就引气入体了。
浮玉仙山之上，玲珑山阵法持续涤荡山中浊气，呼吸之间每一缕精纯灵力。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丹田被封锁、灵力被桎梏……闻到的，沾染的，都是浑浊刺鼻的味道。
——活人的汗味、血味、冻伤的腐肉味，牲畜的粪便味，倒塌屋舍的霉烂味……
姜渺看着顾秀秀道：“这是中洲的味道，是这片土地正在腐烂的味道。”
姜渺有一双非常干净的眼睛。
姜珏是冰，会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碎裂掉。
但是姜渺如同一串火苗，她现在还很弱小，却依旧拥有点燃一切的气势。
顾秀秀几乎被她眼里的情绪灼伤，半响只讷讷的往角落里面缩：“你们放我回去吧……我可以给你们作证，告诉大家，苏清宴骗人……”
戚长盈咳嗽两声问：“你要怎么说？是说聚灵阵的事情，还是海底妖物的事情？”
这哪里能说？
青云仙人不过炼虚境，在须弥大陆只能算顶级这一层，他都窥探得到北境的封印不对劲，在李青云之上的那些人都是傻子瞎子，看不出来吗？
就连戚长盈都能猜出一二，戚家高层肯定知晓此事，难道对于阵法一道造诣颇深的玲珑山，会不知道聚灵大阵的事情吗？
四方聚灵大阵，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罢了。
顾秀秀只有一条路。
“我们不会放你回去的，”姜渺说，“我们去东边，鸿蒙林中，还有最后一道阵法，你要跟我们去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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