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就是假的，再难证明也要试试。但李成责顿了顿，迎着谢瑶期盼的目光，还是把最大的可能说了出来。
“张少夫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大皇兄他们布了这么周密的局陷害张兄，多半不会在如此明显的破绽下露出马脚。”
前面就说过，余妙音那张脸，许多人都见过。所以事情发生以后，一定会有人质疑她的身份。这是李成禹等人的破绽吗？李成责觉得不是。他们有可能犯错，但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所以余妙音的身份一定做的很完美，绝不是自己随便就能查到的。
谢瑶也很快想明白了，眼神不由黯淡了些许。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论点。
“梓禁之前那模样，殿下您也看到了。他肯定是被下了药啊。”
李成责点头：“我知道。不仅是我知道，刚才在场的人肯定也看得出来。可证据也只有那酒水和送酒的人。张少夫人，你觉得这两样你能拿到哪一样？”
谢瑶一愣，神情越发颓败。靖王府的人和东西，她哪样都拿不到。首先酒杯和酒水肯定被处理掉了，其次送酒的人，不用想就知道，那肯定是李成禹的心腹。谢瑶想拿到口供，这几乎不可能。
“所以张少夫人，现在不是本王不想帮，而是不知如何帮。靖王握有实正，贸然出手，只怕适得其反。反而害了张兄。”
“那……那我该如何是好?莫非梓禁就真的救不了了吗？”
谢瑶再也忍不住，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李成责沉思片刻，然后说了一句话：
“敲登闻鼓，告御状。”
谢瑶一愣，脱口而出：“可我们没有证据啊?”
没有证据，告御状有什么用？还有一点谢瑶没有说，因为乾坤镯的事，她对嘉佑帝实在没有任何好感。
“证据可以慢慢找，但时间不等人。万一靖王去向父皇进言，张兄可就要吃苦了。”
李成责起身，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
“明日一早，你去敲登闻鼓，以张家世代忠良，张兄鞠躬尽瘁为由，请求父皇彻查此案。记住，重点不是证明张兄清白，而是表忠心、求时间。至于本王，会想其它办法。”
谢瑶明白了，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虽然担心张梓禁，但暂时不怕张梓禁没命。谁叫嘉佑帝还要他的血呢。可按李成责说的，他应该是怕嘉佑帝受了李成禹挑拨，直接弄死张梓禁。
“张少夫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把我的话不当回事。张兄和父皇之间的事，或许满朝文武不知道，但我们几个皇子都清楚的很。父皇确实不会杀了张兄，但有李云缨的事情在前，李成禹构陷在后。你以为父皇还会像之前一样轻轻接过吗。你要知道，不让人死，却痛苦无比的方法很多。所以你要做的，是拿张兄的功绩逼迫父皇不要做的太过分。”
谢瑶被这几句话说的满头冷汗，她终于彻底明白了李成责的意思。
“我明白了殿下，我会做好的。”
李成责长舒一口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明白了就好。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别还没等张兄回来，你就先病倒了。”
谢瑶再次下拜，“殿下大恩，谢瑶没齿难忘。若此次梓禁安全脱险，我们夫妻愿为您死而后已。”
李成责失笑，摆摆手道：
“好了好了，别跪了，快回去吧。”
谢瑶再次道谢，随后带着碧桃等三人回府。不同于来时的惶惑，此时的她无比坚定，她一定会救出张梓禁。
等她走了，李成责把吴俊叫进来：
“明天张少夫人去府衙的时候，你找两个人暗中跟着，别让人出事。”
“是。”
……
回到侯府后，谢瑶谁也没见，连老夫人来人问话，她都没出面。她实在是累了，身心俱疲。况且她得好好想想，明天的硬仗怎么打。
第二天五更时分，谢瑶已跪在京兆府衙外。她昨晚几乎没睡，现下眼底全是青黑。晨雾弥漫，打湿了她的鬓发，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她双手捧着昨晚写好的状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咚。”
第一声鼓响震碎了京城的宁静。谢瑶用尽全身力气，将鼓槌砸向那面斑驳的皮鼓。鼓声如雷，惊起了檐下一群麻雀。
“咚，咚咚。”
第二、第三声鼓响后，京兆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差役探出头来，看到谢瑶一身素衣跪在阶下，到了嘴边的呵斥就是一顿，整个人也清醒了。
“这位夫人，您这是……？”
“忠勇伯夫人谢氏，为夫张梓禁鸣冤!”
谢瑶高举状纸，声音清亮。
“求见圣上!”
差役脸色一变，这登闻鼓每朝都有，可古往今来，敲响它的人却屈指可数。差役连忙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正是京兆府尹沈为帆。
“张大夫人，你这是何苦?”
这可是自家夫人的好友，沈为帆很是重视。他压低声音，劝谢瑶：
“登闻鼓一响，按规矩男子需先受刑三十杖，女子也得先受拶刑，方可呈递状纸。你一个弱女子……”
他说的，谢瑶清楚，但她还是来了。她现在怀孕，如果是受杖刑，她可能不会那么冲动。可拶刑，谢瑶愿意承受。
她深深叩首：“沈大人，我夫君蒙冤入狱，若不拼死一搏，他恐怕性命难保。请大人成全。”
沈为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
“罢了，你先随我进来吧。”
同时，他让人把这里的事通报嘉佑帝。
……
公堂之上，谢瑶跪得笔直。沈为帆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让她少受些苦，忽听门外一阵骚动。一个尖细的声音刺破空气：
“圣上口谕！”
众人一愣，慌忙出门迎接跪拜。只见太监副总管刘禄手持拂尘，趾高气扬地往公堂走来。他狭长的眼睛扫过谢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陛下说了，登闻鼓乃太祖所设，为的是通达民情。但国法不可废，既然有人敲鼓，就先按律行事，再呈递状纸吧。”刘禄特意在“按律行事”四字上加重了语气。
沈为帆一愣，还想再劝劝：
“刘副总管，张大夫人乃朝廷命妇，是否能……”
刘禄打断他：“沈大人，莫非你想抗旨?”
沈为帆一噎，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堂下一片死寂。谢瑶深吸一口气，重重叩首：
“臣妇愿受国法处置。”
刘禄眼睛一眯，闪过一丝略带讥诮的笑：
“张夫人果然爽快，那就上刑吧。咱家替陛下看看，张夫人的风采。”
见此，沈为帆也只能无奈的让人上拶棍。
于是两根三尺长的硬木被衙役抬上了公堂，中间连着坚韧的麻绳。谢瑶伸出双手，纤细的手指在晨光中微微有些颤抖。
“张夫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刘禄俯身，声音如毒蛇吐信。
“只要你承认张梓禁罪有应得，杂家立刻让人送你回府。”
他是嘉佑帝派来的，就是想给谢瑶点教训。李成责说的对，嘉佑帝是不会杀张梓禁的，但一定也不会让他好过。所以嘉佑帝是不想见谢瑶的。如果她知难而退就罢了，如果她坚持要告御状，那嘉佑帝就要让她吃吃苦头了。
“用刑吧。”谢瑶没有多说，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她怕吗？她当然怕。可是为了张梓禁，她愿意克服恐惧受刑。而且已经走到这儿了，如果半途而废，谢瑶以后就没法在京城混了。
“不知好歹，上刑。”
麻绳勒紧的瞬间，谢瑶浑身一颤。两根硬木逐渐靠拢，挤压着她纤细的指骨。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她咬紧牙关，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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