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祥无动于衷，完全没有理会他老娘的指责，只用期待和祈求的眼神看着吴国立。
吴国立看到这一幕，有些心酸地移开了视线。
“唉，你求我也没用啊，我不是妇产科大夫，不会整这个啊。”
曾庆祥眼里的火苗一下熄灭，整个人就像枯败的花朵一样，迅速萎靡下去。
一旁他弟弟曾庆军有些于心不忍，“大哥，要不我们把嫂子先拉回去吧。”
好歹人死在家里，不会成为孤魂野鬼。
虽然无奈，但眼下大家都接受了人救不回来的事实了。
秦翠莲张嘴想说什么，曾庆军及时拉了一把，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大哥现在正难受着呢，再刺激他的话，万一他冲动起来打人怎么办？
秦翠莲还是很疼小儿子的，所以有些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吴国立心里也难受，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会有种无力感。
要是自己的医术再好一点就好了，这样就能……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什么，“唰”一下回头看向林嘉树。
他抱着一点希望问道，“小林，你能不能？”
他刚刚才发现，林嘉树从目前为止都表现得特别的淡定。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心里是有办法的？
那边本来已经绝望的曾庆祥听到这话，也跟着看过来。
见林嘉树没有否认，他赶紧膝行过来。
“砰砰砰！！”他又对着林嘉树磕了几个头。
“林大夫，你救救我媳妇，你救救她吧，我不想她死啊。”
林嘉树没有看别人磕头的爱好，所以见他凑过来，就赶紧避开了。
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所以只能试一试，成不成只能看天意。”
“谢谢大夫，您尽管试。”曾庆祥赶紧点头，声音哽咽道，“如果还真的不成，那就是我们的命了。”
林嘉树动手之前，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那个经典问题。
“时间拖得太久了，我不一定同时能救回大人和孩子，到时候你要保大还是保小？”
这个问题很不地道，放在后世，医生是禁止这么问的，因为一旦出现问题，规定是只能保大的。
但是当下环境不一样，林嘉树也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怎么选。
曾庆祥听到他的问题后，瞳孔明显震荡了一下。
保大还是保小？
大的是他的媳妇，当年就是他一见钟情，跪着求他老娘把人娶进门的。
两人成婚十一年，不说恩爱有加，但夫妻也算和睦。
他想过两人白头到老的样子，却从来没有想过媳妇突然离开会怎么样。
可若是保大呢？
媳妇肚子里，那是他们盼了好多年的儿子。
自从八年前她媳妇生下二丫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了。
村里好多人都明里暗里嘲笑他们夫妻两，说他们要绝户了。
家里他娘也老是拿这事挤兑他媳妇，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骂他没用，连个媳妇都拿捏不了，种不出好种来。
两夫妻连带着两个女儿，在家里都抬不起头来。
好不容易盼了八年，终于怀上了第三胎，大家都说看肚子这回一定能生个儿子了。
这让曾庆祥怎么舍得，说不要就不要？
他还在犹豫和挣扎，那边秦翠莲就已经快刀斩乱麻的下了决定。
“保小的！”
她也认定了大儿媳这胎怀的是男娃，这样大房就有后了。
她走出去，也不会再有人拿这事来嘲笑她。
至于大儿媳没了，那是她命不好。
看在她留下个男娃的份上，到时最多下葬的时候，给她多烧两张黄符纸。
她自认为这个决定，百利无一害。
可惜林嘉树并不关心她的想法，她说了也不算。
他只看着曾庆祥，慢悠悠道，“你可要快点做决定了，时间不等人。”
曾庆祥眼里的犹豫和迷茫逐渐散去，变得坚定了起来。
他一抹眼泪，“林大夫，我只要我媳妇，你一定要保住她的命。”
“至于孩子……”他是真的舍不得，但……
“要是能救的话，您就救，救不下来的话，就当我们能夫妻俩没这个命吧。”
林嘉树点点头，还好不算无药可救，“我尽力。”
那边秦翠莲都气炸了，她“啪”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曾庆祥的脸上。
“你是不是傻啊！范荷花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迷得你昏头转向的！”
“那可是你盼了好多年的儿子！你想一辈子都被人笑是窝囊废，笑你是没种的男人吗！”
她打了一巴掌还不够出气，抬起手来想要左右开弓，再打几巴掌。
结果手刚抬起来，一下就被曾庆祥给抓住了。
他的手劲很大，握得秦翠莲手臂很疼，还挣脱不了。
秦翠莲咬牙切齿低声吼道，“你反了天了，还想对老娘动手吗！”
曾庆祥现在眼里除了他媳妇，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大丫她娘好了后，我们就分家吧。”他像是在盯着秦翠莲，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她身后的场景。
说完就把震惊不已的秦翠莲甩到了一边。
“你！”秦翠莲没想到平日里这个一闷棍都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大儿子居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果然，当初她就不同意娶范荷花这个女人。
把他大儿子都带坏成这样了！
她想要冲过去，把这个蠢儿子打醒。
曾庆军一把拉住她，有些嫌烦地把人按在椅子上。
“这个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他警告秦翠莲，“你也说了，大哥是向着嫂子的。”
“真要嫂子有个万一，你不怕大哥发疯吗？”
“他敢！”秦翠莲嘴巴很硬，但声音却有些发抖。
刚刚曾庆祥那凉得没有温度的眼神，回想起来确实有点让她心惊。
不管那边几母子怎么吵，林嘉树和吴国立两人，正把范荷花给抬到病床上去。
等人躺好后，苏桃拿着一瓶稀释过的葡萄糖液，给范荷花进行静脉注射。
她看着范荷花气若游丝的样子，有些担心，“她这情况，还有力气生吗？”
“没力气生也得生。”林嘉树戴上手套，扒开范荷花身上已经发硬的破棉袄，露出里边表面有些狰狞的孕肚。
除了难看的妊娠纹外，还有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胎儿在母体呆太久，不仅自己会窒息，打人也会被拖累致死。
他伸手把整颗胎儿位置，仔细地摸了一遍，确认了一下胎儿手脚和头的方向。
之前的稳婆，应该是有尝试进行胎位复位的，上边青紫的痕迹应该就是对方留下的。
显然她没尝试成功。
胎位复正，也是一门技术了，很多专业的妇产科医生都没学会。
在后世，像这种情况，医院会直接建议孕妇剖腹产。
眼下肯定是没办法剖的，卫生站没这个条件。
好在林嘉树虽然主攻外科，但他是个好学的，平日里又没别的事干，几乎一头钻进医学知识里边。
所以他还真的学过，而且还幸运地实践过一回。
所以也算多少有点经验。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祈祷孩子的脐带不要绕在胎儿身上。
如果真的缠住的话，那就算是他，也是回天无力的。
心中大概有了成算之后，林嘉树握了一下拳头，感受了了一下双手的力量，然后一个翻身上了病床，跨坐在了病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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