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无比认可杨采玲的建议，听人劝吃饱饭，她要找人手把大姐换掉。
此时她多希望董招娣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董招娣人品好人实在，就算让她帮忙收钱，兰舒也丝毫不用担心。
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思来想去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兰舒就径直前往杨菊家。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了，杨菊自从兰舒刚开始摆摊时去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找过她。
对于兰舒的突然到访，杨菊着实有些意外，兰舒比她更意外。
不过才几个月没见，杨菊瘦了好几圈。
原本圆嘟嘟的可爱小脸如今瘦得两边的面颊都凹了下去，都快脱像了。
兰舒急忙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杨菊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啥病都没有。”
“那你怎么突然瘦成这样？”
杨菊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眶瞬间红了，“可能是急火攻心吧。”
杨菊的妈妈正在院子里扒玉米，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瞧见兰舒来了强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兰舒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她脚边，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跟着杨菊进了屋。
一进屋，兰舒就急切地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杨菊还没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王小军跟我彻底掰了。”
“掰了就掰了，你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好像女鬼！”
杨菊胡乱擦了擦眼泪，别过头去，“可是我们已经内个了......以后就没人肯要我了......”
兰舒一听就怒了，“你在说什么鬼话？内个就内个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纳闷了，那种事不是一对一的吗？他都能接着找下家，凭什么你就得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杨菊眼神闪躲看向兰舒，小声问道：“那你......你和魏晓峰那个了吗？”
兰舒喉咙一堵，“那倒没有......”
“所以你现在不理解我啊！”杨菊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兰舒被她问住了，还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要是自己和对象有了实质性关系，最后却分手了，自己会觉得羞耻自卑吗？
思索片刻后，她在心里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不会，当然不会。
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双方都得对自己负责，不存在谁讨好谁，本质上都是为了自身的身心愉悦与满足。
男人不是处子之身，根本没人在意，生活照旧。
可为啥到了女人这儿，没了那层膜就好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要是以后她对象因为这嫌弃她，那就让对方赶紧滚蛋，真当自己是皇帝能对她挑三拣四？
兰舒跟杨菊说这些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和魏晓峰没那层关系，单纯是她自己不愿意。
之前处对象的时候魏晓峰好几次隐晦暗示，可每次他嘴一凑过来，兰舒就浑身难受，鸡皮疙瘩直冒，恨不能立刻逃走。
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根本就不喜欢魏晓峰，打心底抗拒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至于当初为什么答应魏晓峰的追求呢？
一个字，脑瓜子让门框子挤了。
兰舒没打算在杨菊这儿多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我和美华开的店缺人手，你去不去？基本工资和咱们汽水厂一样，一个月170块，卖货还有提成，多劳多得。”
杨菊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不行啊，这不是正式工。”
“是不是正式工又能怎样！”兰舒没控制住情绪，拔高了音调，“你之前一门心思找正式工，不就是想和王小军和好吗？现在你们彻底掰了，这正式工工作还那么重要吗？你也清楚县里各个厂子现在啥状况，都在裁员往外撵人，哪还有往里招人的？你一直想找正式工，找到了吗？不还是一直在家待业。要是一直没有正式工的岗位，你难道打算一直在家躺着？”
兰舒语气很重，杨菊被她这一顿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眼泪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小声嗫嚅道：“那......那也行，可以干一阵，不过我是怕不是正式工，以后找对象不好找......”
“你呀你！”兰舒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点了点杨菊的脑袋，“对象对象的，对象有个屁用啊，对象能给你钱花还是能给你买地盖房子啊！王小军家条件是好，好有个屁用，你自己没有实力，他说踹就踹了你。等你自己手里有大把钞票，你看看他妈还敢不敢看扁你？！”
杨菊低着头，轻轻点了点：“那肯定不敢……”
“那不就得了！”兰舒站起身，作势要走，“今天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不是咱俩关系好，我才懒得管你这么多。杨菊，支棱起来！把向外看的目光都收回放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当成上位者，对任何人都别觉得低人一等。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指望谁高看你？我和美华都盼着你能来店里上班，你好好干，销售能力强的话赚得比厂里高级技术工还多。等你兜里钱满满的，别说王小军，到时候王大军王巨军都得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跑！”
杨菊跟着兰舒站起身，“店里开业了吗？”
“快了，步行街经理安排三天后十家店一起开业。你要是想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半就过来，店里地址在名片上。”
兰舒没再多啰嗦，把名片放在桌上后就离开了。
等兰舒走后，杨菊拿起那张精美的名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厂子关停后，所有人都在继续向前走。
只有她还在原地打转，她隐隐觉得，要是再这么原地踏步，恐怕真的会和兰舒美华这两个好朋友渐行渐远……
第二天一大早，安筒灯的和铺瓷砖的师傅就到了。
陈文娟来得比兰舒还早，忙前忙后地跟着安装师傅，手脚一刻不停。
兰舒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大姐是真的能干，做事情还负责，可一想到要把她赶走兰舒心里就有些不忍。
但杨采玲的提醒绝对有道理，到目前为止，大姐还以为她是给金美华打工的，要是大姐一直留在店里，纸终究包不住火早晚会露馅。
八点刚过，兰舒就时不时望向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下定决心，如果今天杨菊不来她就真的要去招新人了。
实在不行就招一个只负责编发盘发的，销售的活儿她自己揽下。
八点半刚过一分钟，兰舒都以为杨菊不会来了，刚要进屋和大家一起把扣下来的地板往外抬，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兰舒，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兰舒闻声回过头就看到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杨菊，她转身从屋里撕下几节卫生纸递过去，“今天就是打扫下卫生还没顾客，不用着急。”
杨菊接过纸巾随意地在额头上擦了擦，“我本来不会迟到的，我记得步行街是在西边，结果跑岔路了，没想到是在东边。”
兰舒从台阶上走下来，扳着她的肩膀朝东南方向指去，““以后你坐公交车，从你家走一公里，到站前小学那个站上车，坐328路就能直达步行街。”
杨菊憨笑着挠了挠头，“知道了，以后我肯定天天早到，不会再迟到了。”
陈文娟手里还攥着抹布，从四敞大开的窗户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她脸上挂着笑，可眼珠子却不停地在杨菊身上打量，“小菊啊，好久没见了，咋瘦这么多呢？”
杨菊乐呵呵地回道：“大姐，那我胖了好看还是瘦了好看？”
“胖点好，多吃点。”
还没等兰舒进屋，陈文娟就冲她使了个眼色。
杨菊没看到陈文娟的眼神，傻乎乎地跟了进去。
陈文娟尴尬地朝着杨菊笑笑，压低声音对兰舒问道：“这么个小店放三个员工，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三个？”兰舒瞥了她一眼，完蛋，大姐这是认定自己要留下来了。
她给有些不知所措的杨菊递了块抹布，笑着对陈文娟说：“姐，杨菊现在没工作，她又是美华的朋友，来这儿帮帮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听到这话，陈文娟脸色有些难看：“啥意思啊？赶我走呗？”
杨菊赶紧放下抹布，“小舒，你看你也没说大姐在这儿帮忙呢，这么大的店确实用不到三个人，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
“回哪去？”兰舒把抹布又塞回她手里，“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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