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和胜利的余味在空气中弥漫，与顾铭内心深处不断加剧的不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瞥见了她——一抹红色在视线边缘一闪而过，那似有似无的微笑，他几乎都要相信是自己过度劳累后产生的幻觉了。
罗雨薇，这个女人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又以同样令人不安的速度消失了。
“抱歉，我失陪一下。”他喃喃自语道，一边挤过一群前来道贺的人，热闹的喧嚣声渐渐变成了低沉的轰鸣。
职责在他心头作祟——珠宝抢劫案的余波仍在荡漾，需要他关注、处理文件，没完没了地收拾残局。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种比任何责任感都要强大的磁力，驱使他去追寻那转瞬即逝的红色身影。
“罗雨薇！”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尖锐而急切，却被迷宫般的寂静吞噬了。
没有回应。
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充满了未说出口的话语。
“你觉得她看到你了吗？”宋毅出现在他身旁，平时那股活泼的劲头中带着一丝谨慎的好奇。
顾铭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视着光洁的地板、华丽的吊灯，每一处细节都显示着这是一个与他们工作的残酷现实脱节的世界。
他感到一阵挫败。
这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他通常不会被直觉驱使，不会被这些虚幻的直觉冲动所左右。
顾铭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寻找脚印或丢弃的物品，而是闭上了眼睛。
他在脑海中勾勒出罗雨薇的形象——在洁白的走廊背景下那一抹红色的闪光，她头部的角度，她在拐角处消失时身体倾斜的方向。
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放这个场景，寻找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他猛地睁开眼睛。
就在那里，几乎难以察觉，在一扇门框的光滑红木上刻着——一只小小的、风格化的蝴蝶。
他差点就错过了。
他认出了这个图案，隐约记得她围巾边缘绣着一个类似的标志。
她是故意留下这个线索的吗？
是为他留下的指引吗？
“这边走。”他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新的决心。
宋毅显然对顾铭突然改变方向感到困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一丝钦佩之情闪过他的脸庞。
他无数次见过顾铭工作，但这次不同。
这超越了逻辑，超越了推理。
这是……本能。
线索把他们带出了金碧辉煌的舞厅，沿着服务通道，最后来到了寒冷的夜空中。
他们最终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废弃工厂前，在暮色中，它那如骷髅般的轮廓映衬着暗紫色的天空。
工厂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明显的腐朽气息，仿佛是被遗忘事物的冰冷低语。
顾铭感到一阵原始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了下来。
这个地方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知道他应该回头。
他知道负责任的做法是通知当局，封锁周边，然后谨慎地靠近。
但罗雨薇在里面。
他有一种超越逻辑的确定感。
当他们走进工厂时，一阵刺耳的尖叫从工厂深处传来，声音在生锈的机器和摇摇欲坠的砖墙间回荡。
接着是一声低沉、粗哑的咆哮，这声音不仅在他们耳边回响，更是直透骨髓。
这是某种东西在注视、等待……狩猎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宋毅低声问道，声音因为恐惧而紧绷。
顾铭紧紧握住手枪的把手，他的感官高度警觉，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危险。
他没有回答。
他不需要回答。
他冷酷而确定地知道，他们并不孤单。
“紧跟我。”他轻声说道，在这压抑的寂静中，他的声音轻如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靴子底下破碎玻璃的嘎吱声在空旷的巨大空间里令人不安地回响着。
接着，又传来一个声音。
一声微弱的金属撞击声，就像钢铁与……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在那边。”顾铭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自己突然疯狂跳动的心跳声中，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阴影似乎变得更深了，仿佛整座建筑都在屏息。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手仍然紧握着武器，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黑暗。
“你……”宋毅刚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也看到了。
黑暗中闪过一道微光，有一丝动静……然后……一片寂静。
这寂静如此深沉、如此彻底，感觉比他们周围摇摇欲坠的墙壁还要沉重。
“罗雨薇……”顾铭轻声说道，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陈述。
他冷酷而确定地知道，他即将找到她。
寂静蔓延开来，浓稠而令人窒息，就像一块天鹅绒幕布紧紧拉在废弃工厂的舞台上。
顾明的心在肋骨间疯狂跳动，在空旷的回声中宛如原始的鼓点。
他几乎能“尝”到危险的味道，舌尖上有一股金属的腥味。
“罗雨薇？”他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有些沙哑，暴露了他平时极力隐藏的不安颤抖。
没有回应。
只有工厂深处某个地方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每一滴都像小锤子敲打着寂静。
宋毅在他身旁动了动，手本能地伸向自己的武器。
“顾明……我不喜欢这里。感觉……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平时不是个爱说显而易见之事的人，但这地方的阴森显然影响到了他。
顾明点点头，牙关紧咬。
他也不喜欢这里，一点儿都不喜欢。
这不是一次经过算计的冒险，而是盲目地跳入未知。
然而……那股吸引力，那股对罗雨薇的执着牵引，比任何恐惧都要强烈。
他必须弄清楚。
他向前迈了一步，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亮。
工厂的地面一片混乱——扭曲的金属、破碎的玻璃、堆积如山的杂物，看起来已经积了几十年的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朽的味道，还有别的什么……一种淡淡的刺鼻气味，像是烧焦的电线味。
“在那儿上面。”宋毅低声说，用下巴指着一段摇摇晃晃的金属楼梯，楼梯蜿蜒着通向二楼的天桥。
他们之前看到的闪光就是从上面传来的。
顾明咽了口唾沫，胃里的结更紧了。
那段楼梯看起来只要一阵强风就能把它吹塌。
但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开始往上爬，每一步都在他的体重下发出嘎吱声，金属在他的手指下又冷又滑。
宋毅紧跟在他身后，手电筒的光束在阴影中紧张地晃动着。
天桥更糟。
金属格栅有些地方已经锈穿了，整个结构每走一步都不祥地摇晃着。
顾明小心翼翼地慢慢移动，每走一步都先试探一下才把全身的重量放上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蛋壳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下面的黑暗之中。
然后他看到了。
在天桥的尽头，沐浴在透过破窗户洒下的微弱月光中，有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蜷缩在一个生锈的控制面板旁，几乎隐藏在阴影中。
红色的连衣裙。
是她，罗雨薇。
“罗雨薇！”顾明喊道，一股欣慰之情涌上心头，但紧接着又涌起一阵警觉。
她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开始奔跑，天桥在他匆忙的脚步下抗议地嘎吱作响。
他跑到她身边，心跳加速，气喘吁吁。
他跪在她身旁，伸手去触摸她的肩膀……
“别碰！”
这声音尖锐而威严，划破了寂静。
顾明僵住了，手停在离罗雨薇静止的身体几英寸的地方。
他慢慢地转过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阴影……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他”。
站在那里，在月光的映衬下形成一个剪影，是一个身影。
又高又瘦，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祥地闪烁着。
一把武器。
而且正直接对准顾明的脑袋。
“哟，哟，顾侦探，”那身影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来你顺着线索找来了。但你正好走进了我的陷阱。”
他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
“你……你是谁？”顾明结结巴巴地问道。
阴影中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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