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陨落，祂的子嗣也随之凋零，但那些被污染的神秘仍在暗处滋生。因此，守夜人的剑锋转向了清剿残余的神秘。
命线依旧悬在大夏上空，无声守护着这片土地。
……
诸神精神病院——
巫栖月独自坐在花园的长椅上，静静看着病院内的点滴日常。
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投下细碎的光斑。
护工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在院内……如果偷吃冰激凌、藏匿蛋糕、争抢布丁也能称为“忙碌”的话。
身旁的摇椅传来细微的吱呀声，吉尔伽美什依旧保持着君王姿态，腰板挺得笔直。
巫栖月瞥了眼，轻轻歪了歪头。
那可是摇椅诶，他真的不累吗？
“你有心事。”吉尔伽美什忽然开口。
巫栖月收回视线，没有像往常那样戏弄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门之钥】的话仍在耳畔回荡。
她害怕死亡。
更准确地说，是害怕失去。
害怕……好不容易到手的爱就要这么消散了。
那些看似寻常的温暖，那些微笑、拌嘴，都是她跋涉无数黑夜才抓住的幸福。
可守护者的宿命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缓缓伸手，指尖穿过细碎的阳光，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眼前的景象渐渐扭曲——尸骸堆积成山，鲜血蜿蜒成河，残破的肢体散落焦土。
无数面容枯槁的生灵拖着残缺的身躯，颤抖着伸出双手，那些凹陷的眼窝里盛满绝望，与微弱的渴望。
“救救我……”
“求求您，救救我…只有您能救我们……”
“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
支离破碎的哀求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声音都浸着血与泪。
祈愿，是无数时间线上叠加的悲鸣。
那些绝处逢生的奇迹，看似偶然的转机，都源于未来某个时刻里自己的“回应”。
因为她终将回应，所以此刻才能幸存。
她忽然想起金蝉大师说的话
——“万千凡世尽听之……”
是“聆听”啊。
不是高高在上地接受膜拜，而是她俯身去倾听世界的悲鸣。
只是此刻，促使她走向终局的，不是神性，而是人间最苦涩、也最温柔的东西。
是爱啊。
也正因着这份爱，她又不舍得走了。
泪水无声滴落，在衣襟上留下几抹深色。
吉尔伽美什看着无声落泪的少女，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过无数生灵的泪水——祈求者的卑微、战败者的屈辱、将死之人的绝望……但此刻，那滴顺着脸颊滚落的泪珠，却让这位最古之王感到一阵刺痛。
阳光忽然变得刺眼，晃得他看不清面前的脸。
仿佛下一秒，这个总是笑着捉弄他的少女，就会消失在这阳光中。
“谁允许你在本王面前哭泣？”
他的话语依旧傲慢，声音却不自觉放轻。
吉尔伽美什从身侧取出一方丝巾，动作略显僵硬地递过去，丝巾边缘绣着繁复的乌鲁克纹样。
巫栖月没有接，目光依然停留在那片只有她能看见的血色。
“你知道么，我曾见过无数命运，每道命运都会有未完成的遗憾或悲哀，这些未来，最终将因我的‘回应’而消失。
可我记得，每一个我都记得。”
吉尔伽美什沉默地收起丝巾。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女，灵魂深处承载着的，是比他的宝库更沉重的收藏。
那是无数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命运里，所有未能说出口的离别。
“我其实不想死啊……”
少女的话像一片羽毛，如同她此刻的泪，尚未坠落就碎在阳光中了。
吉尔伽美什突然感同身受——多年前，他跋涉千里只为寻找永生，可最终依旧死去，留下湮灭在沙漠中的乌鲁克。
但……他似乎又不能完全理解少女的痛楚。
“真的无法改变吗？你要是死了，林七夜会很伤心，你那个父亲也会伤心。”
“没办法啊……我不死……死的就是他们了……
正因为我在未来选择了牺牲，现在的他们才能活着啊。”
吉尔伽美什突然暴怒地抓住少女的手腕：“荒谬！你以为这是什么英雄史诗吗？用一个人的死亡换……”
他的怒吼戛然而止。
只见巫栖月抬起的指尖延伸出一根命线——上面投射着某个时间线，吉尔伽美什本人为了保护乌鲁克，在自爆前留下的最后一个背影。
“你看，我们其实早就做出过同样的选择了，不是吗？”
吉尔伽美什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半步。
恍惚间，他似乎也看见无数个平行世界里的自己，每一个都在重复着相同的宿命——为了守护什么而走向毁灭。
巫栖月看着手中的命线，眼眸中盛着常人看不懂的哀乐：“吉尔伽美什，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牺牲会被人遗忘……你会后悔吗？”
吉尔伽美什沉默良久，开口道：“本王从不后悔。但若有人胆敢遗忘本王的牺牲……那便证明，他们根本不配被守护。”
“可我不一样。我的牺牲，注定会被遗忘。因为‘回应’的本质……就是让一切‘未曾发生’。”
巫栖月指尖轻划，空气中浮现出数根金线——那是无数时间线上，因她的选择而被抹去的悲剧。
火灾中相拥而死的母女、战场上碎裂的旗帜、病床上渐渐冰冷的手指……每一个画面出现的瞬间又在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存在。
“没有人会记得这些苦难，自然……也不会有人记得，是谁让它们消失。”
吉尔伽美什忽然想起乌鲁克城破时，那些被风沙掩埋的哭喊。
历史只会记载英雄的结局，却从不在意凡人如何死去。
而此刻，巫栖月面临着更残酷的结局——她不仅将死去，连被遗忘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的牺牲会让悲剧从未发生。
“愚蠢！既然注定被遗忘，为何还要牺牲！”
“因为值得。”
闻言，吉尔伽美什愣怔在原地，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翻涌。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比他这个最古之王更早领悟了“王”的本质
注定被遗忘的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宿命，那么……他这个试图追求永生的王呢？
“副院长！”
远处，忽然窜出来一个身影，阿朱将抢到的布丁塞到巫栖月手中：“别哭啦，想家的话吃甜食就不想啦！”
甜品争夺战的输家白熊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那本来是我要给出去的……再说了，怎么可能是想家呢，说不定是院长惹她生气了。”
“行了行了，活干完了吗就搁这儿唠？”
李毅飞把几人赶去干活，然后在巫栖月面前蹲下，平视着她。
他认识的巫栖月，从始至终都是游刃有余的，无论面对多大的危险都能从容面对的。
现在这样脆弱的她，让他很不习惯。
“那个……你怎么了？”
巫栖月忽然抹掉眼泪，语气变得俏皮：“我要走啦……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这所病院要失去副院长啦～”
可那双眸中，哀恸始终未减半分。
李毅飞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说：“但你走了，林七夜会很难过……我们也会。”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是即将赴死之人，最后的决绝。
李毅飞的话音刚落，庭院里忽然安静了一瞬。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远处传来护工们嬉闹的声音，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巫栖月垂下眼睫，轻轻笑了。
“时间会抹平一切的。
伤痛也好，思念也罢……都会慢慢淡去。”
吉尔伽美什忽然冷哼一声：“愚蠢，真正的伤痛从不会被时间抹去，只会沉淀在记忆深处，变成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
巫栖月轻轻笑了声：“那也不错。至少……证明曾经存在过的东西，是真实的。”
李毅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深刻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阳光依旧温暖，风依旧轻柔。
一切如常。
可李毅飞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被时间抹平。
吉尔伽美什垂眸思索着什么，治疗进度无声增长。
巫栖月斜睨吉尔伽美什一眼，忽然开口道：“乌鲁克的子民还有遗留的后代，就生活在你的王之宝库中。
现在迷雾已散，去寻找你的子民吧。我们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不是吗？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猛地站起身：“等我回来，等我去我的宝库中找到圣杯，用它许愿，你一定能活下来！我的宝库中还有许多可以逆天改命的东西！等我回来救你！”
注定被遗忘的神接受了自己的宿命，试图追求永生的王终于理解到——王的价值在于传承，而非永生。
当他接受凡人命运时，终于成就了真正的英雄王。
［吉尔伽美什治疗进度：100％］
说着，他身形一晃，匆匆消失在病院中。
巫栖月轻轻摇了摇头：“鲁莽的英雄王啊……”
她缓缓起身，拍了拍李毅飞的肩：“行了，忙你的去吧，开心点，以后少一个压榨你们的人啦。”
李毅飞想说些什么，忽然瞥见少女身后的林七夜，默默转身离去。
巫栖月缓缓转身，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少年露出一抹笑。
当林七夜的脚步声渐近，少女眼角的泪痕已无踪迹。
“你来晚了，吉尔伽美什已经出院了，这最后一面……你还是没有见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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