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又一声炮响撕裂夜空，皇城西北角的宫墙应声垮塌，砖石飞溅间，代州军的玄色战旗如同死神的幡布，顺着缺口潮水般涌入。
陈朝百年基业，这座号称“固若金汤”的皇城，在步炮协同的绝对火力面前，撑了还不到三个时辰。
宫门早被炸药炸成齑粉，断裂的鎏金铜钉混在碎石里，沾满了暗红色的血。
乱军中，太子陈昊身披铠甲，刚喊出“死守宫门”四个字，一枚流弹就穿透了他的胸膛。
鲜血喷溅在明黄色的龙纹战旗上，那面象征储君之尊的旗帜，眨眼间就被乱兵踩进了泥里。
残阳最后一缕余晖沉入地平线，洛城彻底被夜色吞没，可皇城的火光却冲天而起，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猩红。
厮杀声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代州军士兵清理战场的呼喝——“搜！仔细搜！别放过任何一个残敌！”，还有降兵们压抑不住的绝望哭声，像濒死的野狗在喉咙里呜咽。
养心殿外的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挤成一团。
往日里衣着光鲜的皇亲国戚、锦衣玉食的朝廷重臣家眷，此刻全都灰头土脸，华贵的锦袍被扯得稀烂，珠钗玉佩掉了一地。
妃嫔们发髻散乱，皇子皇女吓得缩在宫女怀里，连哭都不敢大声。
他们被圈在广场中央，像待宰的羔羊，瑟瑟发抖地望着周围环伺的代州士兵——那些士兵浑身浴血，甲胄上还挂着碎肉和血痂，眼神里的杀气能把人钉在原地，谁都不敢和他们对视。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
一阵粗暴的呵斥声传来，人群被士兵用长矛粗暴地分开。
一队精锐亲卫押着个身影，狠狠推搡到广场中央。
那人穿着件破烂的龙袍，金线绣的龙纹被血污糊成了黑褐色，冠冕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花白的头发像枯草一样散乱在脸上。
他踉踉跄跄地站稳，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雾，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又细又碎，却能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朕是皇帝……真龙天子……你们不能杀朕……国师说了……朕能长生……朕还要千秋万代……”
是陈景润！
曾经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陈朝皇帝，此刻像个疯癫的乞丐。
人群里，几个往日里对陈景润敬畏有加的老臣家眷，看到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快意——这暴君，终于有今天了！
可快意转瞬就被恐惧取代，他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更紧地往人群里挤。
连皇帝都成了阶下囚，他们这些人的命，还能保住吗？
就在这时，广场入口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踏！踏！踏！”
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原本还在低声啜泣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紧，齐刷刷地望过去。
只见一队玄甲亲卫率先进入，甲叶碰撞发出清脆的“铿锵”声，他们动作迅捷地肃立两侧，很快清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紧接着，一道年轻的身影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黑色劲装，外罩一件玄色大氅，大氅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土。
他身姿挺拔得像棵青松，面容年轻得过分，皮肤甚至还带着点少年人的细腻，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像寒潭，目光扫过广场时，没有半分温度，仿佛能穿透人的皮肉，直抵心底。
是周朔！
代州军的统帅，这支铁血之师的领头人，也是把陈朝逼到绝境的人！
人群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吓得腿都软了，差点瘫倒在地。
周朔走到广场中央，目光淡淡扫过疯疯癫癫的陈景润，像看一堆垃圾一样，连半秒钟都没多停留，随即转向那群缩成一团的旧臣及其家眷。
广场上死寂一片，只有远处的火光偶尔噼啪作响，还有陈景润断断续续的疯话。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人群里突然有了动静。
几个穿着破烂官服、头发花白的老臣，互相递了个眼神，像是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颤巍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的衣冠——那衣服料子一看就不凡，只是此刻沾满了灰尘和血污，再难显往日的华贵。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对着周朔拱了拱手。
不是跪拜，只是拱手。
那姿态，带着点文人的清高，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教诲意味。
“周……周……周将军，”老头的声音有些沙哑，时不知如何称呼，陈秦两朝虽下有封王圣旨，但周朔都没接，而且无一官半职。
老头没认同朔为主，只称呼将军，声音却刻意拔高了几分，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老夫崔礼，曾任陈朝右相，三朝元老，侍奉过先皇、仁帝，还有……当今陛下。”
他提到“当今陛下”时，眼神飞快地瞥了眼疯癫的陈景润，随即又转向周朔，语气带着点“识时务”的恳切，
“天师神威，短短数月便克定洛城，覆灭陈朝，这是天命所归啊！如今逆首陈景润已束手就擒，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将军当早日稳定局势，安抚民心，这才是正道。”
他顿了顿，看了眼周围惶惶不安的同僚和家眷，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甚至带上了点指点江山的意味：
“老夫知道，将军麾下猛将如云，能征善战，可治国不比打仗。朝政繁杂，文书堆积如山，各地民生、赋税、刑狱……这些都非武夫所能尽知。
治理天下，终究还是要倚仗吾等士人，要依靠各地世家大族的协力。
老夫不才，愿率众同僚效忠新朝，助将军安抚四方州郡，共治天下，让百姓早日安居乐业。”
这话一出口，身后的旧臣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崔阁老所言极是！治国哪能离得了读书人？”
“吾等愿为新朝效犬马之劳！只要将军重用，吾等必当鞠躬尽瘁！”
“北方各州郡县，那些县令、郡守，大多是吾等世家子弟，若没有我们出面安抚，恐生变故啊！”
“将军，不是吾等自夸，这天下的文脉、吏治，都在吾等手中握着，没有我们，新政难行，政令难通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脸上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傲慢，还有一丝威胁意味。
仿佛刚才被刀架在脖子上、瑟瑟发抖的不是他们，仿佛他们不是阶下囚，而是来给周朔“送恩典”的贵人。
他们心里打的算盘，明眼人都看得穿——周朔出身低微，不过是个“泥腿子”反贼，就算打下了江山，也不懂治国。自古以来，哪个开国皇帝不是依靠世家大族和文人儒士？
他们这些人，只要摆出“合作”的姿态，周朔就必须得把他们当祖宗供着，不仅要保全他们的性命，还要给他们官做，让他们继续享受富贵特权。
甚至有几个官员，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家能否在青州占有多少田产，在代州开设多少商铺，最好是把周朔那些赚钱产业想法据为己有。
这次投靠新朝，能不能把之前被代州军抄走的产业给要回来，能不能再求个更高的官爵……
周朔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点头，也不反驳，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们。
可他身边的苏飞羽、吴风等将领，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手紧紧按在刀柄上，指节都泛了白——这群蛀虫！都成阶下囚了，还敢在这里摆谱！
崔礼见周朔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或是被他们这群“世家精英”的气势震慑住了，心里更是得意。
他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上了点教训的意味，仿佛周朔还是个不懂事的晚辈：“将军，老夫知道你刚打下洛城，心头有火气，可治国之道，首重仁德。
当年上古圣王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靠的是仁心；本朝开国皇帝定天下，靠的是宽恕……若将军优待于世族，我们都拥护您称帝…只要……”
“呵。”
一声轻嗤，像冰锥一样打断了崔礼的话。
周朔终于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冰寒和嘲讽，看得崔礼心里莫名一慌。
“说完了？”周朔的声音很平淡，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冰湖，让所有喋喋不休的旧臣都瞬间闭了嘴，心头猛地一跳。
周朔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群人，那眼神像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他们的脸，把他们脸上那点可怜的傲慢和投机取巧的心思，全都暴露在火光下，碾得粉碎。
“你们是不是觉得，”周朔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周朔泥腿子一样，走了狗屎运，从代州那个穷地方起家，打下了洛城，覆灭了陈朝，接下来就该像供祖宗一样把你们供起来，求着你们这帮贪生怕死、卖主求荣、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蠹虫，来一起‘治理天下’？继续过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继续盘剥削平民百姓高人一等？”
他顿了顿，突然提高了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广场：“谁给你们的自信？！啊？！”
这一声怒喝，吓得不少人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崔礼更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周朔往前走了两步，气势陡然暴涨，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向那群旧臣，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看看你们这副嘴脸！国难当头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在党同伐异，在贪墨军饷，在兼并土地，把百姓逼得卖儿鬻女！
代州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在想着怎么投降，怎么卖主求荣，怎么保全自家的富贵，连一句抵抗的话都不敢说！”
“现在城破了，你们成了阶下囚，不思己过，反而跑到我面前摆起谱来？还敢说‘共治天下’？还敢说‘非你们不可’？”周朔的眼神里满是嘲讽，“代州、青州、甚至是草原，没有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精英’，一样政通人和，百姓有饭吃，有衣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天师面前妄谈治国？！”
每说一句，周朔的气势就涨一分，到最后，他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人耳膜发疼。崔礼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人群里，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老头突然站了出来，他是前朝礼部尚书，此刻却硬着头皮呵斥道：“周朔！不得无礼！崔相乃文人之首，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你如此无礼，是不把天下文人放在眼里吗？你就不怕寒了天下士人的心？”
他以为搬出“天下文人”这个名头，能让周朔有所顾忌。
可周朔听到这话，眼角的寒意更浓，杀气瞬间崩发。他猛地一挥手，语气森寒得像九幽之风：“天下文人？你们也配代表天下文人？真正的文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拿着圣贤书当敲门砖，踩着百姓的尸骨往上爬！”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扫过那群脸色煞白的旧臣，语气没有丝毫缓和：“本来，若你们安分守己，不在这里妖言惑众，或许还会给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带着家眷，去乡下做个富家翁，了此残生。但现在看来，是本天师太仁慈了！”
“你们这种货色，留着就是祸害！永远学不会什么叫敬畏，什么叫百姓为重，什么叫大义为公！”
周朔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今日若不把你们这些毒瘤连根拔起，他日你们必定死灰复燃，继续欺压百姓，祸乱天下！”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亲卫统领沉声下令：“传令！”
亲卫统领吴风立正行礼，大声应道：“属下在！”
“所有陈朝皇室成员，无论老幼，即刻处决！”
第一道命令下达，广场上瞬间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些皇子皇女的哭声瞬间拔高，却被士兵粗暴地捂住了嘴。
周朔没有停顿，继续下令，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所有五品及以上官员、勋贵、世家豪强之主，及其族中主要男丁——”
他的目光如同看死人一样，缓缓扫过下面那群已经开始发抖的旧臣，吐出了让他们魂飞魄散的话：
“——按族谱，诛九族！给老子查！一户口本一户口本地查！不管是远房亲戚，还是隐姓埋名的，一个都不能少！少一个，拿你们这些执行者是问！”
“不——！”崔礼终于崩溃了，他扑上前想要抓住周朔的衣角，却被亲卫一脚踹倒在地，“周朔！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世家！是天下的根基！你杀了我们，天下会大乱的！”
“大乱？”周朔冷笑一声，“现在的天下，早就被你们搅得够乱了！”
他继续下令，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其家产全部抄没！所有土地田亩，即刻按我代州新政，分发给无地少地的百姓！打开所有官仓、府库，开仓放粮，赈济洛城及周边受灾百姓！”
“还有！”周朔的目光转向那些五品以下的小官，“五品以下官员，凡有作奸犯科、贪腐受贿、欺男霸女者，一经查实，全家发配矿业，永世不得赦免！从今日起，洛城实行军管，直到新的官员任命到位为止！军管期间，凡有偷拿抢劫、扰乱秩序、触犯代州法令者，一律押往矿山开矿，至死方休！”
命令一道接一道，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广场上的旧臣们魂飞魄散。
“周大人饶命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愿意把所有家产都交出来！只求一条活路！”
“你不能诛九族啊！我的孙儿才三岁！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周朔！你会遭天谴的！天下世家不会放过你的！”
崔礼趴在地上，还想以老卖老，他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嘶哑地喊道：“周朔！你听老夫一句劝！没有我们这些世家，没有文人儒士帮你，你的位子坐不稳！治理天下没那么简单！收回成命！快收回成命！”
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瞬间响成一片！那些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旧臣们，此刻像被抽走了脊梁骨，纷纷瘫倒在地，对着周朔磕头如捣蒜，额头磕得鲜血直流，丑态百出。
可周朔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对着亲卫统领沉声道：“执行命令！”
“是！”
亲卫统领大声应道，随即站起身，对着周围的士兵下令：“动手！按名单抓人！谁敢反抗，就地格杀！”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入人群，开始执行命令。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鲜血很快染红了广场的青石板，顺着石板缝隙往下流淌，在火光的映照下，像一条条暗红色的蛇。
广场另一边，疯癫的陈景润似乎听懂了周朔的命令，他突然停止了喃喃自语，抬起头，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杀！杀得好！都死！都给朕陪葬！朕是皇帝……朕的江山……谁也别想抢……哈哈哈……”
笑声未落，一名士兵快步上前，手起刀落。
“噗嗤——”
鲜血喷溅而出，陈景润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仿佛还在做着他的长生梦。他疯狂而可悲的一生，就此终结。
周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血腥清算，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乱世用重典！这些蛀虫，是陈朝腐朽的根源，是百姓苦难的罪魁祸首！
不把他们彻底清除，代州的新政就无法推行，百姓就永无宁日！
他要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百姓能安居乐业的秩序，绝不容许这些旧时代的毒瘤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长痛不如短痛。就算杀了他们，会引来天下世家的反扑，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他也在所不惜。
这么烂的世道，只有彻底清洗，才能迎来新生！
正所谓多洗洗就干净了，一遍洗不干净，那就多洗几次！
今夜开始，洛城的血流成河，是为了将来，北方大地能迎来一个真正的朗朗乾坤！
抄家！灭族！分田！放粮！
周朔用最铁血、最彻底的方式，宣告了旧时代的终结，也宣告了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始！
火光依旧冲天，映照着周朔挺拔的身影，他站在广场中央，如同执掌乾坤的帝王，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那里，是他要守护的百姓，是他要建立的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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