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内，光线昏沉。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这些粮袋曾被人动过手脚。
一旁静默的谢铮恍然惊醒，眸中升起一丝希望：“大人.......您信我？！”
林知夏没有回答，对方看起来又不傻，这等扬名的机会，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守粮库的衙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鼓起勇气上前禀告：
“入库的粮食都是按规矩叠放的，自入库后再无人动过。
富商捐赠签收，以及每日辰时按量放米，一笔一笔书吏都记得很清楚，进出都有记录可查。”
话音刚落，一个小八字胡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奉上粮库的账册，还有另一份值守签到名录。
林知夏先翻阅签到名录，这个粮库每天十二时辰都有人值守，前门四人，后头四人，再加一名记录书吏，每班九人。
自施粥开始，值守人员没有变动过。
这份签到名录上，有两个人的名字虽字体大小差异大，但从笔触细节可以轻松分辨出，这是同一人所写。
林知夏曾为了假扮兄长而苦练右手书法，刚开始的时候，写字时下意识的习惯很难改变，即使完全不同的字体，依旧能窥探其相似之处。
或许是因为她曾为贼，是以，一眼就看出了猫腻。
“夜间值守的九人，唤来了吗？”林知夏的声音在安静的库房里格外清晰。
旁边立即有衙役应道：“已经去叫了，估摸着快到了。”
林知夏颔首，继而翻开出入账册。
赈灾期间，不时会有人送来米粮，不论多寡，均记录在册，期间还有百姓捐赠酱菜，因此账目稍显繁杂。
林知夏往前细查，看到谢家的三百石粮食乃是三天前入库，恰好今天被启用。
白日值守的九人，宋大先前已盘问过。
每日进库搬粮的是两名力夫，其余值守的衙役并不会进到粮库中，偶乐还需要到粥棚帮忙。
书吏偶尔入内，多半是盘数或指挥力夫搬运。
林知夏看过他们的口供，他们都不曾长时间滞留库内，没有下药的时间。
林知夏看完账册，立在库房中央。
这些日子抓贼抓多了，看着那顶上的气窗，和里面的阁楼，她就不由自主地思索着潜入的方法。
只是，这里是震灾的粮仓，无金银贵重之物，加之昼夜都有衙役守卫，求财的盗贼一般不会来此触霉头。
宋大观其神色，立时意会：“属下去搬梯子来。”
“不用这么麻烦，阿昼！”
林知夏唤了一声，阿昼人没见着，倒是冽风如疾风般自屋檐落下，步入库中。
林知夏挑眉，两个护卫都派给我了。
她没有多言，只命冽风上去查看那处气窗和屋檐，是否有人潜入的痕迹。
冽风微微颔首，在众人的注视下，身形轻晃，倏忽间已攀上数丈高的房梁。
衙役们眼中皆露艳羡，有人凑近宋大耳语：
“老大，听说这几夜您领着高手满城擒贼，功夫可是同这位一般？”
宋大连连点头：“那轻功，比这个还溜！”
那名衙役听后愈发心驰神往，目光一直追随着冽风轻盈的身影。
若能学会这等本事，家里再多个母老虎他也不怕！
冽风细细搜寻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入侵的痕迹。
这时，夜间当值的九人被带了过来。
林知夏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等着所有人站定后，才倏然转身，锐利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众人面庞。
这九人中有半数还打着哈欠，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三人神情忐忑，唯有一人撞上林知夏的目光时，仓惶垂首，眼神飘忽，下意识想往后缩。
林知夏让他们依次报上名字和夜间值守的位置。
确认所有人的方位后，她指着那名神态异常的衙役。
“孙会，你夜间值守时，可曾进过粮库？”
她问的是孙会，目光却是扫过旁边那三名面露忐忑，与孙会同在前门值守的衙役。
那三人闻言面上都闪过异样的波动。
孙会脸上煞白：“回......大人，小的只在前门值守，不曾进过粮库。”
说完，他额角后背已沁满冷汗。
他太过心虚，连涉世未深的谢铮都看出了蹊跷。
林知夏轻轻拧眉，这般慌张，倒不像敢在粮袋下药之徒。
谢铮一激动，抬步向前：“是不是你在粮袋中下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皱眉的林知夏一记眼神逼退，只得悻悻然退回原位。
“此事关乎二十条人命，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查出来，你即使身死都不足以抵罪。”
被叫来的九人全程被人看着，并不知发生了什么，闻言纷纷目露惊恐望向林知夏。
不等孙会开口，与其同在前门值守的池兴便跳了出来，抢先道。
“大人，昨晚孙会进去过，他让他婆娘给我们带酒菜，趁着我们吃东西的时候进去过，他婆娘还推着车。”
见事情败露，孙会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只是一时糊涂！看到谢家捐的新米成色实在好，便起了贪念，把自家屯的陈米换了几袋进去。
那米没有问题的，小的没有偷拿，还请大人明查。
下药之事，就是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大人！”
他一边说，一边不断的磕头，额头瞬间就见了红。
“你只是换了米？没有下药！”宋大欺身上前。
孙会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般，只一味的求饶。
“没有！小的可以立即将那几袋粮食还回来，还请大人饶恕小的一回。”
林知夏审视着他惊惧的面容，片刻后开口：
“带他回家，确认他换走的新米是否确实出自谢家，若里面掺有药粉，那他的嫌疑或可洗脱。如若不然.......”
她话未说尽，意思再明白不过。
宋大立即让人押着孙会回去确认。
林知夏看向剩下的八人：“除了他，还有谁单独进过库房。”
八人纷纷摇头。
“那你们有没有擅离岗位玩忽职守？”
八人否认的更快了。
“我给过你们机会。”林知夏冷笑一声，手指轻点着签到簿。
“池兴、龚商！你们俩个站出来。”
人群中，两个年青的衙役向前一步。
林知夏声音陡然转厉：“你们两个的名字，笔迹怎会一模一样？是谁替谁签了名？”
两人瞬间脸色煞白，争先恐后地开口想认下责任：
“大人！是小的代他签的！他家住的最远，说赶不及！”
“不不，大人，他胡说，明明是他每日都要去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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