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影看着儿子紧绷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点委屈，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慌：“我可是你父亲啊……”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的皱纹，那皱纹里积着大半辈子的风霜，此刻更显得深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嫌我老了，不懂你说的那些新东西，给你添麻烦了？还是……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龙雷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刚要开口，龙影又往下说，声音越来越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我知道，你搞的那些和平精英手游，什么电竞，我是一点都不懂。你说的那些术语，什么‘吃鸡’‘决赛圈’，我听着跟天书似的。可我这心里啊，一直盼着你好，盼着你干的事能成。你们深圳xcY龙凤战队刚刚成立不久，虽然暂时没有参加比赛，可我瞅着你们这群孩子天天凑在一块对着手机屏幕琢磨些什么，就知道是下了心思的。是不是我总问东问西，你烦了？是不是觉得我这老头跟不上趟，给你丢人了？”
“爸！”龙雷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父亲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把人嵌进怀里，“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他下巴抵在龙影的发顶，能闻到老人头发上皂角的淡香，那味道从他记事起就没变过，带着点土腥味的清爽，“我哪能嫌弃您啊？您是我爸，这辈子都是。我就是……就是刚才被您说中了心思，觉得自己没做好，心里堵得慌。咱深圳xcY龙凤战队是刚起步，队员们都憋着股劲想做出点样子，每天抱着手机耗到深夜，有时候打输了，能对着手机发呆半天。我作为领头的，总怕哪里考虑不周全，让大家失望。就说昨天吧，组队玩的时候，明明讲好的法子，到了关键时候就乱了套，叶修那小子总爱临时变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得比谁都快，魏琛又太稳，跟不上节奏，我急得差点把手机摔了，现在想想，其实是我没协调好……”
龙雷絮絮叨叨地说着，把战队里的琐碎烦心事一股脑倒出来，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找父亲告状。龙影的肩膀僵了僵，慢慢抬起手，拍了拍儿子的后背，那动作还是像小时候他闯了祸又怕挨揍时那样，轻一下重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真的？”
“真的！”龙雷收紧手臂，把脸埋在父亲颈窝，声音带着点鼻音，湿湿热热的，“您不懂电竞，可您懂怎么疼儿子啊。小时候我发烧，您背着我走十几里夜路去镇卫生院，那时候路比现在难走多了，坑坑洼洼的，您摔了好几个跟头，愣是没把我放下来；我第一次跟人打架，是因为他们笑您种的菜长得歪，您赶到学校，没骂我，先扒着我看了半天，问我疼不疼……这些我都记着呢。”
他顿了顿，声音更哑了，带着点哽咽：“我刚才跟您犟，是我不对。您说的对，战队要抱团，家人更要抱团。我就是怕您觉得我翅膀硬了，忘了本。其实真没有，我每次看着队员们蜷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划着什么，咖啡一罐罐地喝，眼圈黑得像熊猫，就想起您以前在田里割稻子，天不亮就起身，割到月亮出来才回家，腰都直不起来……我这点累算啥啊。想起您在老家等着，就觉得踏实，好像背后有座山靠着似的。”
龙影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摩挲着，动作慢慢变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傻小子，爸哪能那么想。你在外头闯，爸帮不上忙，总怕给你添乱。上次你说战队缺台新手机，我把攒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钱取出来给你，你非说要写借条，其实爸哪指望你还啊……你们战队刚成立，事多，你要是烦了，跟爸说一声，爸就少问两句，不碍事的。”
“不碍事！”龙雷松开他，看着父亲泛红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认真地说，“以后您想问啥就问，我慢慢给您讲。和平精英就是个团队游戏，在手机上组队，跟咱村里凑在一起干农活似的，得互相帮衬着才能赢。就说叶修吧，他脑子活，手机玩得溜，总爱搞点新花样，虽然有时候让人头疼，但关键时刻能有奇效；魏琛稳当，像家里的顶梁柱，再乱的场面他都能沉住气，手机屏幕上的准头稳得像钉死了一样；苏沐橙反应快，手也巧，跟叶修配合得最好，就像咱村东头那对双胞胎，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往手机哪边走……”
龙雷一边说，一边给父亲比划着手机操作的手势，把战队里的每个人比作村里熟悉的人，说得活灵活现。龙影听得认真，嘴角慢慢翘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道缝，时不时插一句：“那唐柔丫头呢？上次视频里见她，看着挺文静的，手机也玩得厉害？”
“厉害着呢！”龙雷笑了，眼里的阴霾散了大半，“她看着文静，下手特狠，跟咱村西头的红梅似的，看着娇滴滴的，春天开得比谁都艳，霜一打也冻不坏。上次玩的时候，她一个人守着高处，手机屏幕上的动静就没停过，愣是把对方三个人拦在下面，手指在屏幕上点得快成虚影了……”
父子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从战队里的趣事说到村里的旧事，龙雷把手机里的“决赛圈”比作秋收时抢收玉米，谁手快、心思细，谁就能多收点；把“团队配合”说成插秧，你递苗我栽种，步调得一致，不然就乱了套。龙影渐渐听出了门道，时不时点头：“哦，这么说我就懂了，跟咱们过日子一样，得齐心。”
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从窗棂溜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近。龙影看了看天色，拍了拍龙雷的胳膊：“行了，不说了，再唠下去菜都凉了。晚上得好好弄几个菜，不能委屈了孩子们。”
他走到厨房门口，回头数着人数，手指在半空点着：“你那四个领导，万龙教练、雷神风经理、星耀领队、星夜副总，还有叶修、苏沐橙、唐柔、魏琛、伍晨，加你我，一共十一个人呢。”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刚才魏琛那小子打电话，说伍晨路上堵车，可能晚点到，让咱们不用等，给他留份菜就行。我得做十一个菜，荤素搭配着来，让孩子们吃舒坦了，也好有劲对着手机琢磨你们战队的事。”
龙影系上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在灶台前忙碌起来。他先是从菜篮子里拿出刚从地里摘的青菜，绿油油的，还带着泥土的湿气；又从冰柜里取出早上刚杀的土鸡，剁成块，放进温水里焯着；旁边的盆里泡着黑木耳和香菇，是上次从老家带来的干货，泡发后透着股醇厚的香。
龙雷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父亲，看着他熟练地往锅里倒油，油热了先下姜片爆香，再把鸡块倒进去翻炒，滋啦的声响里，肉香慢慢溢出来。父亲的背比以前驼了些，鬓角的白发也多了，可站在灶台前的样子，还是那么踏实——就像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总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知道家里有人等着，心里就暖烘烘的。
“爸，我帮您烧火吧？”龙雷走过去，想接过父亲手里的锅铲。
“不用，你去客厅等着，跟孩子们聊聊天。”龙影把他往外推了推，“柴火灶你哪会用，别把锅烧糊了。”他眼里带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又往另一个锅里倒了水，准备焯青菜。
龙雷退到客厅，只见叶修他们正围坐在沙发上，苏沐橙拿着手机翻着些视频，指尖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唐柔凑在旁边看，时不时指着屏幕说“这里能绕过去”；魏琛在跟万龙教练打电话，说着战队的事；雷神风经理和星耀领队在讨论些计划，声音不高，却透着认真。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疲惫，却又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老板，叔做啥好吃的呢？闻着也太香了！”叶修抬起头，笑着问，手里还转着手机，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估计是红烧鸡块，我爸的拿手菜。”龙雷在沙发上坐下，心里忽然觉得踏实。战队刚成立时的慌乱、对未来的迷茫，好像都在父亲炒菜的香味里慢慢淡了。或许就像父亲说的，只要齐心，再难的坎也能过去。
厨房的香味越来越浓，混着米饭的清香，在屋里弥漫开来。龙雷看着身边的队友，听着厨房里传来的锅碗瓢盆声，忽然觉得，深圳xcY龙凤战队虽然还没踏上赛场，可这份抱团的温暖，已经是最好的开始了。
他拿出手机，悄悄给父亲拍了张照片——老人站在灶台前，被油烟熏得眯着眼，却笑得一脸满足。他想，等以后战队打出成绩，一定要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告诉所有人，他们的底气，从不是凭空来的。
远处的天色渐渐暗了，厨房的灯亮得温暖，客厅里的笑声此起彼伏，混着饭菜的香气，像一首没谱的歌，轻轻唱着关于陪伴和希望的故事。深圳xcY龙凤战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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