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不远处等候的师徒三人与一马，都将目光望了过来，狰和玉霁也不曾开口。
孙悟空拿着金箍，目光之中难以掩饰纠结。
片刻之后，孙悟空告辞，与唐僧等人一并下山离去。
站在山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师徒四人，玉霁目光转向狰：“我们这便算是完成任务了？可以回去了？”
“算是吧。”
玉霁皱了皱眉，算是吧？那到底是不是？
“那猴子这一劫过去了吗？”玉霁转而问道。
“还没有。”
“还没有？你不是已经把唐僧放了吗？他们已经离开了啊。”玉霁不解。
狰笑着回应道：“离开了这里，不代表就渡过了此劫，就像那唐僧虽然离开了女儿国，她的那一劫却非是在离开之时就渡过了。劫可避得一时，却也只可避得一时，现在他们只是从此劫之中逃过了，而非渡过。”
“猴子的那个金箍？”
狰点了点头，肯定了玉霁的猜测。
“可你此前不是已经给他取下来一次了吗？有何不同？既有第一次，第二次有何用？”
玉霁难得地多问了两句，她确实没有看明白，狰的所作所为，明明都被她看在眼中。
狰此刻摸着胡须，颇有些自得：
“两次自然是有不同的，第一次性质上更像是一场交易，让猴子拒绝的原因，来自于你我的身份来历，来自于老爷，让猴子守住了道心。
也就是说，老爷与我们，是外部力量对他的约束，事实上他会主动戴回金箍，也是因此，说是形势所迫也不为过。
而这第二次就不同了，老爷，你我，这般外部约束力的干扰都被去除了，第一次让他重新戴回金箍的理由，已然不存在了。
生灵，很擅长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寻找一个逃避的借口，蒙蔽自己的本心不敢直面。
第一次，猴子可以说是借着这般借口，避开了直面自我。
而这一次，他不能再以同样的理由作为逃避的借口了，这便是区别。”
“猴子再度戴回金箍，就算是渡过此劫了？”
“戴不戴回金箍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
狰顿了顿，又补充道。
“对于猴子本身，并不重要。不过，看起来对于唐僧等人，猴子头上有没有金箍在，区别很大，很重要。”
玉霁对此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也没有再作深究的意思。
反正狰说任务完成了，那大概便是可以回去了吧。
离开道场出来了几年，只在此地等候，玉霁想了想，自己似乎什么也没做。
也就之前出手捆了一条小白龙，把唐僧抓了过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再想想太清圣人的坐骑，独角兕大王当初可是弄得很热闹的，动静极大，惊动各方。
与之相比，他们这里显得冷清又寒碜，看起来是如此的不起眼。
回去会不会被两位仙子责怪？玉霁稍微有些顾虑。
不过也没有太担心，两位仙子此刻对于此事还有没有兴致都难说。
“与人斗法，斗力固然凶险，但修行之道，修力亦修心，我想，猴子恐怕更乐意与人斗法。”
似是看出了玉霁的想法，狰开口说道，伸了个懒腰，摇身一变，却是幻化回了真身。
“此劫未尽，但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已做完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去见老爷吧。”
玉霁对此自是没有意见，不再维持大汉的模样，同样恢复了真身。
同时，玉霁取出一块玉石，递还给狰。
“......”
狰看了看玉霁，又看了看玉石，嘴巴一张，一口将玉石吞入口中，嘎嘣脆。
狰和玉霁将此前布下的各种阵法全部拆除，汇聚的地脉之气也任其自然散去，使之归于寻常。
除了山清水秀之外，再无神异之处。
至此，他们便是准备返回道场。
不过狰自己心里也清楚，取下金箍一事，加上拆卸掉了猴子用以躲避的外部束缚，很容易导致事情脱轨。
保险起见，狰还是带着玉霁暗中跟着观察了一阵。
......
师徒四人在沉默之中继续赶路，只是几道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瞥向孙悟空。
孙悟空此际也无心顾虑旁人，正如狰所说的那般，此刻他无比的纠结。
这是否也是对他的考验呢？孙悟空也这般想过。
但他又很肯定，现在他有着自行选择的权力，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可以做出选择。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审视自己，再做出决定而已。
微弱的火光在深沉的夜色之中跳动，一行人再次露宿野外。
孙悟空手中摸索着金箍，躺在树干上，看着夜空的诸天星辰运转不息，自生道韵。
某一刻，那双金睛一片清明 ，孙悟空拿起了手中的金箍。
“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我已经帮你取下了两次，可不会再帮你取第三次了。”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道身影也随之显化，老道人坐在另一截枝干上，悠悠然开口道。
而相隔不过数丈远的猪八戒与沙悟净，却是全然未曾察觉，更不曾听闻到这声音。
孙悟空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看了看毫无察觉的其他人，再看向老道人。
“你并不是他吧？”
“你猜？”狰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孙悟空却是并未去揣测狰的身份，麒麟师兄也未必是他，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两位确实是自己在灵台方寸山相熟的存在。
“这金箍，我戴与不戴，重要吗？”
“你觉得重要，便重要，你觉得不重要，自是不重要。”
“你怎得与祖师一样，就好打机锋，一点不爽利。”
说着，孙悟空手指套着金箍把玩了一番，随手抛起，杂耍一般，用头将其接住，不偏不倚 ，刚好戴上。
“决定了？”
“既然不重要，那便怎样都好吧，况且，我道心未定，借此金箍约束一番，未尝不可，待得他日，我再自行将其取下便是。
此刻虽然戴在头上，却恍若无物，当其存在时，正是其该存在之际。”
狰深深看了一眼猴子，笑了笑，随意地挥了挥手，身形消散不见。
“走了走了，大罗天近在眼前，咫尺之遥，孙悟空。”
走之前，狰对着孙悟空龇了龇牙。
孙悟空顿时一个激灵，翻身跳起。
看着老头咧着一口大白牙，让他莫名的心悸。
“原来你才是麒麟师兄！”
孙悟空恍然，那自己看见的麒麟师兄又是谁？那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是她？
背着初升的霞光，师徒四人向西而行，继续上路，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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