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还未完全散去，一个浑身硝烟的川军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设在中国银行大楼内的临时指挥部。
“营长！顶不住了！鬼子火力太猛，二连的阵地……快守不住了！”川军带着哭腔喊道，声音因恐惧和疲惫而嘶哑。
孙志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刚从前沿退下来的二连长李四福的衣领，双目赤红。
“李四福！老子让你守住阵地！你他娘的怎么带的兵？！”
“曹副营长能带着弟兄们打退小鬼子三次冲锋，你怎么连半个小时都顶不住？！”孙志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四福脸上。
李四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带着绝望辩解道：“营长，不是弟兄们不卖命！上午那会儿鬼子人少，现在…现在黑压压一片，炮火跟不要钱似的砸，阵地都快被犁平了！跟上午完全不一样啊！”
“放屁！”孙志怒不可遏，抬腿就是一脚踹在李四福肚子上。
李四福闷哼一声，蜷缩在地。
孙志喘着粗气，看着李四福痛苦的模样，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滚！带着你的人，撤到二道防线！”
“是…”李四福挣扎着爬起来，敬了个礼，转身踉跄着跑了出去。
然而没过多久，李四福又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孙志面前，嚎啕大哭。
“营长！！没了…都没了！！”
“撤退的时候…小鬼子的炮弹追着炸…一百二十多个弟兄…全完了！！”他双手捶地，哭得撕心裂肺。
孙志身体猛地一震，快步走到窗口，举起望远镜。
远处原本是二连阵地的方向，此刻已是一片火海，爆炸的烟尘滚滚升腾，隐约可见残肢断臂散落其间。
他的心像被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着望远镜的手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轰隆！”
一声巨响，整栋大楼都剧烈摇晃了一下，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鬼子上来了！开始攻我们大楼了！”有士兵惊恐地大喊。
炮弹直接击中了中国银行大楼的外墙，留下一个狰狞的豁口。
日军已经突破了一道防线，开始猛攻由三连驻守的大楼外围二道防线。
孙志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走到仍在痛哭的李四福面前，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哭什么哭！仗还没打完！”
“预备一连！现在归你指挥！”孙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四福猛地抬起头，泪水混着硝烟布满脸庞，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决绝取代。
他猛地挺直身体，用嘶哑的声音吼道：“营长放心！只要我李四福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跟小鬼子拼到底！为二连的弟兄们报仇！！”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从大楼南侧传来！
“轰！！”
整栋中国银行大楼如同被巨锤砸中，剧烈地摇晃起来，脚下的地板都在颤抖，天花板上的灰泥和碎块哗啦啦地往下掉。
爆炸的冲击波甚至震碎了指挥部几扇残存的玻璃窗。
孙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脸色骤变，迅速冲到南边的窗口。
只见大楼南侧的外墙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口，浓烟和火光从中冒出，墙体结构明显遭到了严重破坏。
“妈的！三连怎么搞的？！让鬼子摸到墙根底下放炸药了？！”孙志暴怒地吼道，声音在烟尘弥漫的指挥部里回荡。
他扭头看向通讯兵：“给我接三连！”
这时，一个满脸黑灰、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三连士兵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带着哭腔报告：“营长！我们…我们没注意…鬼子偷偷摸过来，炸、炸了墙…”
“是我们的疏忽…营长，我们一定把口子堵住！绝不再让鬼子靠近！”士兵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一丝愧疚。
孙志盯着他，眼神冰冷得像刀子：“告诉你们连长！再出这种纰漏，老子毙了他！守不住破口，老子毙了他！听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了！”士兵被吓得一个哆嗦，敬了个礼，转身又冲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楼下南墙破口方向骤然爆发出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
喊杀声、日语的吼叫声、士兵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清晰地传到指挥部。
三连显然已经和试图从破口涌入的日军交上了火。
孙志再次举起望远镜，紧盯着南墙破口处。
透过弥漫的硝烟，他看到三连的士兵正依托着残破的墙体和临时堆砌的工事，拼死向外射击，几具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尸体倒在破口附近。
几分钟后，试图冲锋的日军似乎被打退了，枪声稍稍稀疏了一些。
残余的十几个日军士兵狼狈地拖着伤员，退入了街道对面的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利用废墟作为掩护，与大楼内的守军对峙。
孙志看到几个三连的士兵端着枪，似乎想要冲出破口，追击那股退入废墟的日军。
“不好！”孙志心中暗叫。
果然，就在三连那个排的士兵刚刚冲出破口，踏入街道不足十米时，对面废墟以及两侧的建筑物里，猛地喷射出数道交叉火舌！
哒哒哒哒！
日军的轻重机枪构筑了一个死亡陷阱。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三连士兵瞬间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纷纷栽倒在地，鲜血染红了街道。
后面的士兵连忙卧倒或者退回破口，但仍有数人中弹倒下。
街道上转眼间就躺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场面惨不忍睹。
孙志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他放下望远镜脸色铁青，对着旁边的传令兵低吼：“命令三连！停止追击！给老子死守住破口！一步也不准出去！用火力压制对面废墟！”
他死死盯着那个狰狞的破口，那里就像一道流血的伤口，暴露在敌人面前。
这个破口，将是接下来防守中最致命的软肋。
与此同时，在街对面的日军临时观察点，冈本保之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中国银行大楼的破口。
“哟西！支那军的防线被撕开了！”他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一名精悍的尉官说道：“土屋中尉，看到那个破口了吗？”
“哈伊！大队长阁下！”土屋佑一中尉猛地低头应道。
“那是我们拿下这座大楼的绝佳机会！”
冈本保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寒声道：“命令！联队旗中队准备！集中火力掩护！由你亲自带队，从那个破口突进去！拿下大楼！”
“哈伊！”
土屋佑一再次顿首，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战意，转身去集结他麾下最精锐的士兵联队旗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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