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林夕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台阶旁的120急救车。
不知道是不是骏骏，可一路赶去急救室，白色地板砖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林夕的心狂跳不止。
“夕姐，夕姐！”
嚎啕的哭声响起。
林夕看到肖兰，一颗心不受控的坠了下去。
骏骏看了电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林夕和曹昌肖兰同时出现在电视里，更别说那还是以邻里纠纷闻名的本地节目。
再想到姥姥哄了他一天，让他乖乖在家别出门。
骏骏想找到爸妈，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还想去见夕姐，告诉他们他很好，让她别挂念她，还有，替他谢谢嘟嘟，和那个温柔的阿姨。
从天使管家那里离开的时候，他跟天使管家许了愿，希望温柔阿姨能如愿以偿，早日当上妈妈。
天使管家答应他了。
骏骏想告诉夕姐，请夕姐转告阿姨，她很快就要当妈妈了！
可站在十字路口，骏骏忘了回家的路。
左边很像。
右边好像也走过。
一边是幼年记忆里，那个斑驳老旧的家。
另一边是匆忙搬家后到处都是杂物的家。
无论哪一个都很好。
只要爸爸妈妈在，那就是他们的家。
寂静的雪夜，路上几乎没有车。
可骏骏依旧乖巧的等在斑马线前，因为妈妈教过他，红灯停绿灯行，只有斑马线上的绿灯亮了，行人才可以通行。
骏骏等了。
绿灯亮起，他看了左右才过马路。
继而，听到了那声凄厉的“骏骏”。
那是姥姥的声音。
可骏骏没看到姥姥，只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小轿车。
圆滚滚的身体像皮球一样，嘭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骏骏看到了倒在雪地上的自己。
还看到了连滚带爬跑过来的姥姥。
骏骏高呼：姥姥，你慢点走！
他从来没见过姥姥跑的那么快过。
看到了姥姥抱着他崩溃大哭。
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司机，和随后赶来的警车急救车。
周围一片安静，骏骏觉得他变成了一个气球，轻飘飘的飞到了空中。
有轻灵的雪花落在他头上脸上，凉凉的。
骏骏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笑脸。
是天使管家！
好孩子，跟我来！
天使管家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
雪白的云朵上，有好多身后挥着小翅膀的小孩儿在跑来跑去。
有小孩儿在排队。
还有小孩儿在追逐嬉闹。
咯咯的清脆笑声从四面八方飘过来，骏骏眼睛亮起：他记得那些声音！
大声说排好队的，是程程哥哥。
温柔说过来领糖果吃的，是小娟姐姐。
还有不说话给他擦口水擦小手的，是志生哥哥。
可是，院长妈妈呢？
院长妈妈去哪儿了？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嚎啕的哭声从急救室响起，一群人猝然转身。
手术室门推开，走出来的白大褂医生面色错愕，“孩子没事，已经醒了！”
从担架上抬进来的时候，小孩儿满脸的血，吓死个人。
可清理了口鼻出血又输了氧气，孩子幽幽醒转。
“可能司机刹车及时，再加上冬天穿得厚……总之虚惊一场！”
医生松了口气。
曹昌原本蜡黄的脸由白转红。
肖兰双腿一软。
病房推出来，夫妻二人扑了上去，“骏骏，骏骏……”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头上的毛线帽子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儿去，鼻子里插着输氧管手背上还扎着针，男孩儿扑腾着腿嚎啕大哭，“我要妈妈……”
“骏骏，妈妈在这儿呢。不哭，不哭……”肖兰扑上去抱儿子。
被男孩儿一把推开。
五岁的男孩儿，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毫无防备的肖兰被一把推开撞到了墙上。
“你不是我妈妈！”
肖兰抬眼，正对上那双眼，整个人愣住。
目光从曹昌肖兰和医生护士的脸上划过，入目处全都是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男孩儿哭的更凶了，“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病床向前。
男孩儿看到林夕，眼睛一亮，不哭了。
“小夕姐姐……”
男孩儿笑开，满脸都是泪，鼻子上还挂着鼻涕泡。
可一双眼明亮如星，“小夕姐姐，我要妈妈，你带我回去找妈妈好不好？”
林夕怔怔的，“小……小满？”
“小夕姐姐，我要妈妈，院长妈妈去哪儿了？”小满环顾一圈，伸手去扯输氧管。
“小满！”
惊讶哽咽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小满眼睛更亮了，伸长脖子，一眼就看到了从大厅里奔过来的院长妈妈。
“妈妈，你不要小满了吗？你去哪儿了？……呜呜呜，小满没有生病，小满不要住在医院里。”
被赵院长抱了个满怀，小满嚎啕大哭，像是跟妈妈走丢了的孩子。
孩子的哭声。
赵院长温柔的安抚声。
走廊尽头，曹昌和肖兰怔怔的看着，仿佛两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都怪你！！！”
撕心裂肺的嚎啕声响起时，曹昌被扑上来的肖兰撕扯住。
眼冒金星，可曹昌顾不上了。
那不是小满。
那是骏骏，那是他儿子。
明明早起的电话里，他还声音清脆的问他：爸爸，你和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那明明是他儿子！
“骏骏，骏骏……”
曹昌扑上去，可还没走近病房，就被两个黑衣保镖拦了下来。
警察在问：是谁指使你造谣污蔑的？
媒体在逼：你一回到涪城就开始卖房搬家，就是为了之后污蔑林夕的这一系列操作吗？
身旁，老婆和岳母撕扯他的衣服，让他把骏骏还给她们。
浑浑噩噩间。
曹昌仿佛回到了离开福利院的那个夜晚。
身旁，出租车司机一叠声的夸赞，“你们可真是好人哪！福利院的孩子都可怜，你们既然领养了他，说明你们和这孩子有缘分！这趟，我就不收你们钱了！”
后座，肖兰抱着已经睡着的儿子亲了又亲，仿佛看不够似的。
手机响起。
电话那头的恶魔声如鬼魅，“曹先生，你相信否极泰来吗？你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结束了，你的好运要来了！把你这几天的经历全部曝光，零付出，事成收获200万，曹先生有兴趣吗？”
看着眼前的漆黑，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一刻。
如果可以重来，他什么都不要。
200万。
大房子。
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只要儿子。
曹昌听到了自己果断的声音，“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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