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来姐姐这儿，给你个好东西。”叶姝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来，冲院子里玩儿的正高兴的叶桐挥了挥手。
平时叶姝对他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凶狠严肃，突然这样笑着和自己讲话，叶桐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尽管才五岁，可小小年纪已然能模模糊糊的明白，笑里藏刀这四个字什么意思。总感觉叶姝这笑容，不像好事儿……叶桐不敢过去，小眼睛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叶川或者柳如烟给自己当靠山。
可惜一个假装喝多了在屋里睡觉，一个在厨房忙碌。“过来呀。”
叶姝又一次朝他挥挥手，手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块花生酥。叶桐馋的舔舔嘴巴，身子却仍是一动不动。
叶姝的耐心就针鼻儿那么大，说完这几句话见叶桐还是没反应，彻底失去了耐心，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凶神恶煞。“我让你过来，耳朵聋了听不到？”
叶桐浑身一哆嗦，只觉得这才是他熟悉的叶姝。
这下他无处可逃，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叶姝将手里的花生酥递给他，表情甚是难看：“给你，吃吧。”
叶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尽管馋的要命，仍没敢直接送嘴里。“吃吧，没下毒，毒不死你。”
叶姝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孩子把她当成啥了？就算自己再不待见他，也不至于公然给他下毒吧。叶桐听完这句话，才总算是放心地把花生酥塞入口中。“我问你个事。”
叶姝弯下身来，将脸贴近叶桐，顺势观察了下厨房里的柳如烟，“你记不记得自己亲爹叫什么名字？”叶桐两口吞完花生酥，努力睁着不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叶姝，大声回答道：“叶川就是我亲爹！”
叶姝还想问些啥，大宝出来了，听叶姝说完，大宝挠了挠头说道：“姝姝，他才五岁，啥都不懂，你问他也是白问。”
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叶姝心情郁闷，没问出个结果来，还痛失一块花生酥。当天晚上叶姝写了回信，第二日，和大宝一起去顾家交给沈诚，再由他托人带去西京给赵凌越。
和平时来顾家不同，往日冷冷清清的顾宅，今天竟意外地围着好几个人，且都是熟脸，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三河寨专门帮人牵线搭桥的人。
“他们怎么又来给顾昀说亲了？之前不是已经拒绝了吗？”大宝看到门口围着的那些人，不解地问道。叶姝也不明所以，路过几位老婆子跟前时，还顺带打了个招呼。
进到顾家里面，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叶姝大吃一惊——顾家多了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将沈诚围在中间。
沈诚窘迫的样子像只鹌鹑，双手都不知该放哪里好，用力揉搓着已经浆洗泛白的衣角，脸上更是像在大太阳底下晒过，涨得通红。
这倒是罕见，印象里沈诚总是一副温和儒雅的书生气，别说跟这么几个大姑娘家离得这么近了，就是说两句话都得脸红半天，不敢抬头看人。
那几个姑娘年轻都不大，瞧沈诚这副害羞脸红的模样，皮肤细腻白里透红的，跟三河寨那些常年下地、晒得黝黑的男人完全不同，看着就叫人心痒痒。
平时沈诚就是在院子里做些家务活，帮顾昀洗洗衣服，打扫下庭院之类的，今天这些事儿都被几个姑娘们抢着干，一边干，还一边不往和沈城调笑说话，指不定哪句话说得太过大胆，臊得沈诚面红耳赤，几个姑娘都被他这窘样逗得哈哈大笑。
看到叶姝，沈诚仿佛看见了救星，忙一个箭步冲上来：“姝姝，你们来找少爷吧，我带你们过去。”
不等叶姝回话，沈诚就迫不及待地在前头带路，脖子僵直地望着前方，愣是不敢回头。
身后几个姑娘们莺莺燕燕的笑声还在断断续续的飘过来，直到进了前厅，关上房门，才算挡住那些声音。
沈诚终于松了口气，后背贴在木板门上，一脑门儿的汗，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大宝故意开玩笑道：“沈先生，没看出来，您还挺受欢迎的。”沈诚苦涩一笑，叹了口气：“别笑话我了。”
说着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一向没太多表情的顾昀，今儿也罕见地露出笑意，对叶姝说道：“最近你们三河寨那几个媒婆，都抢着给他说媳妇呢。”
大宝如今来顾家，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自在，大大咧咧地往那一坐，手指捏起盘里的点心便毫不客气地往嘴里送。“他们是想和你们顾家攀关系，可惜顾昀不愿意，只好将主意打到沈先生身上了。”
大宝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蜜汁，“不过，沈先生的确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沈先生，你喜欢啥类型的呀？回头我让大娘也帮你留意留意。”
沈诚吓得连忙摆手，如今这才几个人就已经够他受的了。“大宝，别开玩笑了，没看到沈先生正发愁呢。”
叶姝假装训斥大宝，眼底的笑意却隐藏不住，转头又笑眯眯地看向沈诚，半开玩笑地问道，“沈先生哪儿能看上咱三河寨的女子呢，沈先生，我在城里也认识些人，回头给你介绍几个城里的。”
二人和沈城混熟了，所以他们的玩笑话，沈诚并未放在心上，只露出一脸的苦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暂时没这个打算，眼下我首要任务，是照顾好少爷，不急着成家立业。”
“别说，沈先生这种类型的，三河寨打着灯笼都难找，也不怪她们上赶着。”叶姝笑盈盈地托着脸颊，看向沈诚，心情难得的放松。
“沈先生长得白，会读书，还会做家务，照顾人，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沈先生！”大宝在一旁表示同意。
顾昀却听出来那么一丝别的滋味，问道：“姝姝，你也喜欢沈先生这样的吗？”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叶姝，突然被顾昀这么一本正经地提问，竟当真做出思考的模样，而后她歪着脑袋，冲顾昀俏皮地眨眨眼，反问道：“你猜？”
顾昀低下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见他眼底汹涌澎湃的情绪。
临走前叶姝才想起正事儿，将书信交给沈诚。
庭院里白天那几位年轻姑娘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门口瞪着来说媒的老婆子还在原地没有离开。
以前沈诚都是礼貌客气地将叶姝和大宝送到门外，今天他却害怕被门口那几个老婆子逮到，只走了一半，便拱手向叶姝告辞。“瞧把沈先生吓得。”
离开顾家，大宝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放声大笑，一想到沈诚那副窘迫脸红的模样，他就绷不住。
“我倒是希望，沈先生真的能在咱三河寨找个老婆。”叶姝的话让大宝很是意外，“为什么呢？”
“这样沈先生就不会离开三河寨了。”
“沈先生和顾昀，会离开三河寨吗？”叶姝蓦地停下来，在大宝额头上敲了两下：“那是自然，放着侯府少爷不当，难不成，顾昀他们要一辈子待在这破地方？”这一点大宝倒是没想到，他揉了揉额头上泛红的地方，突然就有些伤感。
“哎，那我们就又要失去两个朋友了。”他的伤感有一些传染给了叶姝，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叶姝，想起将来终会有一天到来的分别，心情便也沉重起来。
叶桐仗着家里有叶川和柳如烟给他撑腰，越发的无所顾忌，别看他年纪小，坏心眼恶作剧却一个接着一个。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叶桐作恶的心，这一日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死老鼠，趁叶姝不注意，偷偷放进叶姝的书包里。那书袋是叶姝刚进书院时，柳如烟熬了个通宵，红着眼睛给她做好的。
叶姝视若珍宝，平时去书院回来，第一时间就是先将书包规规矩矩地放好。叶桐不怕死的，偏偏就选了叶桐最在意的东西。早上去书院前，叶姝就闻到一股腐臭味，她还以为是大宝身上的味道，揪着他的衣领闻了半晌。
最后还是大宝提醒她：“姝姝，这味儿好像是从你包里传来的。”叶姝赶紧打开包，果然瞧见一只死老鼠，正躺在她昨天晚上临摹的字帖上，啪嗒一声，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弦断开了。
叶姝先是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来到暴怒阶段，这种低劣幼稚的把戏，除了叶桐还能有谁？“叶桐！”
叶姝拎着书包袋子，冲进屋内，她声音不大，正好说明此刻她内心的暴怒，越是生气的时候，叶姝越是喊不出来。光听叶姝这阴沉可怕的声音就可见一斑，那叶桐不是傻子，赶紧跳上床，躲到还没起床的叶川身后。
叶姝哐一声踹开门，把柳如烟吓了一跳，叶川正磨磨唧唧地穿着衣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骂道：“你这丫头，大早上又发什么疯！不去书院了？”
“你给我下来！”叶姝不理会柳如烟，更不把叶川放在眼里，径直走上前揪住叶桐的后脖颈，拎小鸡崽一样，轻松地拎起他，重重地扔在地上。
摔了个屁股墩的叶桐立马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震天，叶川顾不上穿衣服了，拧眉指着的叶姝骂道：“叶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当着我的面就敢欺负弟弟！”“你干的好事！”
叶姝徒手从包里抓出死老鼠，直接甩向叶桐。叶桐正躺地上大哭，撒泼打滚，来不及躲避，当即和死老鼠来了个亲密接触，不偏不倚，正好扔到他脸上。“啊！好恶心！”叶桐吓得吱哇乱叫，从地上窜起来蹦的老高。
叶川看清地上的死老鼠，绷着脸正要发怒，叶姝咬住牙，一字一句地对叶桐发出警告：“你再敢随便动我的东西，我剁了你的手！”
“姝姝，怎么跟弟弟说话呢！他可是你弟弟，不是你仇人！”“那他往我书包里扔死老鼠呢？”叶姝瞪向叶川，质问道。叶川心虚的移开视线，每次面对叶姝这种愤怒中带着些许失望的眼神时，他总会没来由的心虚。
“我的书包都让他给我弄脏了！”叶姝气得手都在发抖，抓着书包带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叶川避开她的眼睛，看着旁边的地面，咕哝道：“不就是一个书包，脏了再洗洗就是。”
“你明知道是他做错事在先。”叶姝指着身后的叶桐，“还要如此偏袒他？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什么亲生不亲生的，我说了，叶桐既然来了我们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都是我亲生的！”叶川有些生气地打断叶姝的话。
“好了，这次是他不对，我会教育他的，你赶快去书院吧，别耽误了时辰。”一向张狂的叶桐，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悄悄地挪到叶川身后藏起来。
“只教育他还不够，必须要惩罚他！”叶姝不依不挠，她已经想好，如果叶川不答应，她就要亲自动手。“姝姝，你何必斤斤计较呢。”叶川颇无奈地叹了口气。
“桐桐，快给姐姐道歉。”向来都是叶姝被叶川逼着低头，哪有自己道歉的份儿，叶桐虽年纪小却也懂得利用叶川对自己的偏爱，撅着嘴巴不肯说话。叶姝搬来一把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不急不躁地等着：“今儿不道歉，谁都别想从这个门出去！”
叶姝这副目中无人的架势和高高在上的态度，着实让叶川不爽，可今天叶桐的恶作剧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叶姝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女儿，这要传出去只会越来越多人在背后说他坏话。叶川用笔平时严厉的声音，拉下脸对叶桐说道：“桐桐，还不快点道歉！”
叶桐从未见过叶川对自己发火的样子，瘪瘪嘴，险些哭出来。“说话啊！”叶川将他从身后拽出来，尽管无奈，尽管心中有气，可是为了安抚叶姝、为了挽回自己身为父亲的形象，他只得这样做。叶桐迫于无奈，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比蚊子哼咛声还弱。“对不起。”
“听不见，大点声！”叶姝中气十足，面不改色，继续翘着她的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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