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的阳光正烈，透过县公安局办公楼的窗户。
陈飞宇和周成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却驱不散陈飞宇心头的烦躁。
“不应该啊，按理说樊润就该藏在那间钢铁厂房里。”陈飞宇来回踱了几步。
“我们把整个厂房翻了个底朝天，连废弃的炼钢炉都检查了一遍，连根头发丝都没放过，怎么就找不到人？”
周成端起桌上的凉白开猛灌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陈局长，帝王酒吧那边也排查完了，连根人影都没见着。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判断从一开始就错了？”
周成的话刚落地，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刑侦副队长林晨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
“陈局长，刚…刚才樊县长打来电话，说樊润回来了！”林晨着急的开口说道。
“什么？回来了？！”陈飞宇和周成一脸的不可思议，“腾”地一下同时站起身。
两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明明搜查得那么仔细，怎么人就凭空回了家？
“快，带我去！”陈飞宇没再多问，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警帽就往外走。
周成和林晨紧随其后，三人快步冲出办公楼，警车朝着樊清家所在的小区疾驰而去。
——
此刻的樊清家，客厅里的空气凝重无比。
樊润刚回来时脸色苍白，眼眶通红，把被绑架的经过断断续续讲给樊清和樊勇听。
樊清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严肃的说道：“妹妹，我已经给陈飞宇打了电话，他估计很快就到。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错！”
樊润用力点头，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我知道，绝对不会把刘湛的事情说出去。”
樊润心里清楚，这事一旦露了馅，不仅会给刘湛惹来祸乱，哥哥樊清和樊勇也绝对都会被牵连。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楼下传来熟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小区楼下。
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樊清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陈飞宇、周成和林晨三人快步走了进来。
“陈局长，这两天辛苦你们了。”樊清脸上挤出几分客套的笑意，伸手和陈飞宇握了握，掌心却有些发凉。
陈飞宇的目光越过樊清，直接看向客厅：“樊县长，你妹妹没事吧？”
“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樊清侧身让他们进来。
陈飞宇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樊润。
此刻的樊润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正在小声地啜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只有樊润自己知道，这哭声里大半是装的。
樊润确实被吓过，但早就缓过来了，现在的表演不过是为了让接下来的谎话更可信。
“樊润，”陈飞宇在樊润面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语气尽量放缓，问道：“那天晚上是谁绑架了你？把你带到了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樊润的哭声猛地变大了，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有几十个人，都戴着黑色的面罩，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樊润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飞宇，眼神里满是恐惧：“那晚，他们用黑布把我的眼睛蒙了起来，我整整一天都没见过太阳，呜呜呜……”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陈飞宇紧盯着樊润的眼睛，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绑架案里，没达到目的就放人，这太不合常理了。
樊润吸了吸鼻子，哭声断断续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的时候，突然过来几个人把我架了出去。后来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不见了，我就躺在一条马路上……”
樊润把樊清教的话说得一字不差，眼泪配合着话语往下掉，看起来真实得让人心疼。
可这话听在陈飞宇和周成耳里，却让人一头雾水。
就这么放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周成悄悄凑到陈飞宇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陈局长，我觉得还是白震宇干的。说不定他们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行动，故意把人放了，让我们查不到证据。”
陈飞宇微微点头。
自己心里也隐隐这么觉得，毕竟公安局治安大队长林承业是郑国晏的人，难保不是他走漏了风声。
这么一想，倒也勉强说得通了。
只是……陈飞宇总觉得这事里掺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真真假假搅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但不管怎么说，人没事总是好的。
陈飞宇刚想再问点细节，刚开口说了句“樊小姐……”，就被樊润猛地打断了。
“别问了！别问了！我不想再提了！太可怕了！”樊润突然双手抱住头，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哭声凄厉无比。
樊清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樊润身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愠怒：“陈局长，我妹妹刚经历这种事，情绪很不稳定，你就别再追问了。”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陈飞宇见状，只好起身道歉，心里的疑团却更重了。
随后，陈飞宇和周成、林晨三人离开了樊清家。
门关上的瞬间，樊润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长长地舒了口气。
樊清也松了口气，靠在门框上，说道：“呼，总算是瞒过去了。”
一旁的樊勇却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戾气：“哥，我手下的人差不多都被他们杀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樊清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沉了下来，说道：“樊勇，现在情况对我们不利，报仇的事得先放一放。”
樊清走到樊勇面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先带妹妹出去躲几天，顺便去收集白震宇的犯罪证据。想要扳倒他，还得靠陈飞宇这把刀。”
“好！”樊勇咬牙点头，“白震宇那混蛋平常走私毒品没少干，我去查查，肯定能找到他的把柄。”
“今天下午就走，越快越好。”樊清拍了拍樊勇的肩膀。
“哥，那你怎么办？”樊润看着樊清，眼里满是担忧。
樊润知道白震宇心狠手辣，哥哥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我没事，我好歹是代县长，他们暂时还不敢动我。”樊清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
——
与此同时，帝王酒吧的顶层包厢里，白震宇正烦躁地踱步。
他已经给赵豹打了四五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全是忙音。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直到第六个电话，才终于被接通了。
“宇哥……”赵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些含糊不清。
几个小时前被刘湛那一棍打得不轻，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
白震宇强压着怒火，声音冰冷无比，说道：“赵豹，樊润看好了没有？提醒樊勇，让他快点来！再不来的话，开视频，让兄弟们轮着上！”
陈飞宇那边已经开始深入调查，再拖下去就麻烦了！
“宇、宇哥……”赵豹的声音带着哭腔，“樊润被人救走了。”
赵豹结结巴巴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自己被打晕的事也没敢隐瞒。
“什么？！送水工？！”白震宇的声音猛地拔高，一脸的愤怒。
“妈的，你这个废物！那个送水工到底是谁装的？！”
“宇哥，我没看清……我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一棍子打昏了。樊勇的手下死了一大半，我猜……我猜应该是刘湛干的。”赵豹猜测道。
“啊啊啊——”白震宇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胸口剧烈起伏着，无处发泄的怒火让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
“哗啦”一声，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宇哥，这次差点被陈飞宇堵个正着。我看还是算了，那姓陈的太碍事，必须先把他弄死！”赵豹恶狠狠的说道。
白震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赵豹说的是实话，有陈飞宇在，他们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脚，根本没法放开手脚干。
白震宇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眼神阴鸷得吓人：“四月六号的全市主题教育大会，你给我想办法弄死他！”
白震宇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杀意。
“你放心，宇哥，保证万无一失！”赵豹拍着胸脯保证，语气里满是自信。
——
时间不知不觉，转眼就到了四月六号。
这天，全市学习新思想的主题教育大会在正阳县人大报告厅正式召开。
彭城市里有头有脸的党员干部几乎都来了，龙阳县委书记苏岚，县公安局长姜瑾明也都来了。
陈飞宇作为县公安局长，承担着大会现场的秩序维护和安保工作。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整个正阳县公安局就忙碌了起来。
交警大队在周边路口疏导交通，治安大队和刑侦大队的警员在报告厅内外仔细检查，就连缉毒队也抽调了部分人手过来帮忙。
陈飞宇穿着警服，从警车上下来，额前的碎发被清晨的风吹得微微晃动。
陈飞宇站在县委大院再，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拿起对讲机沉声说道：“各部门注意，确保周边道路畅通，不能出现堵车情况。仔细检查报告厅的安全设施，特别是消防通道和应急出口，收到请回复。”
对讲机里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
“收到！”
“收到！”
……
早上七点半，几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在大院门口停下。
市委书记何靖国和市长余江涛从车上下来，两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和迎上来的工作人员握手。
“何书记，余市长，里面请，黄书记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陈飞宇快步上前，恭敬地说道。
何靖国拍了拍陈飞宇的肩膀：“陈局长，你也跟我们一起进去吧？”
“不了，何书记，外面还需要我盯着。”陈飞宇微微欠身，目光又投向远处的路口，“等这边安排妥当了，我再进去。”
“行，辛苦你了。”何靖国笑了笑，转身和余江涛等人走进了大院。
没过多久，苏岚的专车也开了过来。
苏岚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指挥交通的陈飞宇，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走上前打趣道：“陈局长今天倒是辛苦，为我们这些人的安全保驾护航呢。”
陈飞宇看到苏岚，紧绷的脸柔和了几分，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能为苏书记这么漂亮的领导服务，是我的荣幸。”
周围人多眼杂，陈飞宇不敢表现得太亲密，不然传到别人耳朵里，又该说闲话了。
要是换个没人的地方，陈飞宇早就忍不住捏捏苏岚的小屁股了。
苏岚嗔怪地看了陈飞宇一眼，声音也放轻了：“注意安全，我在里面给你留了个位置，就在我旁边。”
“嗯。”陈飞宇点点头，看着苏岚走进大院，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安保工作上。
——
大概七点五十分的时候，陈飞宇看了眼手表，外面的交通已经疏导得差不多了，现场秩序也井然有序，想着该进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马路对面突然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穿过车流，低着头，脚步飞快地朝县委大院的方向冲来。
“陈飞宇，你的死期到了！”男子突然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正是赵豹！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勾勾地对准了陈飞宇的后背。
此时的陈飞宇正转身朝大院门口走去，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突然在清晨的街道上炸开，像炸雷一样，惊得周围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陈飞宇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
周围的警员们像是被踩了的猫，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掏出手枪，迅速找掩护躲了起来，嘴里还大喊着：“有枪声！保护陈局长！”
附近的人群吓得尖叫起来，四处奔逃，原本有序的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枪响过后，赵豹的身体突然晃了晃，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此刻鲜血正汩汩地从那里涌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服。
生命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里的空气，正飞速流逝。
赵豹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身体一软，“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一抹暗红的血液，彻底没了气息。
陈飞宇转过身，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恐惧。
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马路旁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上，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护陈局长！保护陈局长！！！”警员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把陈飞宇紧紧围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而在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一个身影悄悄把枪收进怀里，压低了帽檐，又拉了拉脸上的口罩，混进慌乱逃窜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亮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正是刘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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