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八号，龙阳县的郊外墓地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冷雾中。
枯黄的草叶在料峭寒风中瑟瑟发抖，几棵光秃秃的松柏沉默地伫立着。
陈飞宇独自站在两座紧挨着的墓碑前，青灰色的石碑上写着：“吴康”与“姚雪”。
“姚雪，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杨海波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们可以安心了。”陈飞宇声音严肃的说道。
此刻，冷风卷着几片枯叶从脚边掠过，仿佛是逝者的回应。
陈飞宇缓缓蹲下身，将手中那束精心挑选的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
随后陈飞宇站起身，对着两座墓碑深深鞠了三次躬。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苏岚”的名字。
陈飞宇看了眼墓碑，轻声说道：“我走了！”
随后陈飞宇才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飞宇，赶紧准备一下吧，前往金灵市的专车马上就要动身了。”电话那头，苏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好的阿岚，我马上回去。”陈飞宇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抬腕看表——已经下午一点了。
明天就是全省优秀党员干部和先进单位的表彰大会，作为彭城市推选的候选人，他必须提前抵达会场所在地金灵市。
陈飞宇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两座孤零零的墓碑，发动汽车汇入了返程的车流。
下午两点整，陈飞宇准时回到县委大院。
黑色的商务专车已经停在门前。
陈飞宇与同行的几位代表简单寒暄后，便登上了车子。
随着引擎一声轻响，专车平稳地驶出县城，朝着百公里外的金灵市疾驰而去。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从龙阳县的田野村落逐渐变成连绵的工业区，最后融入繁华的都市街景。
临近傍晚时分，专车终于抵达了金灵市的指定酒店。
众人刚提着行李下车，苏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格外醒目。
“阿岚，你和飞宇现在到金灵市了吗？”
电话里，蒋燕的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急切。
“我和你爸爸做了一桌子菜，你们赶紧回家来！”
这些日子，女儿在龙阳县经历的风风雨雨，蒋燕全都看在眼里，此刻只想好好看看女儿是否安好。
“好的妈，我和飞宇马上就过去。”苏岚笑着应道，挂断电话后转头对陈飞宇说道，“我爸妈让咱们去家里吃饭。”
陈飞宇略一思忖，点头道：“也好，正好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两人跟市委书记何靖国告了假，便拦了辆出租车，朝着苏岚家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苏万兵家中，暖意融融。
苏万兵正坐在红木沙发上看着当天的《金灵日报》。
听见厨房传来的动静，苏万兵放下报纸问道：“怎么样？两个孩子到了吗？”
“马上就到了，你赶紧把沙发收拾一下。”蒋燕系着围裙，在客厅与厨房之间来回忙碌，手里还拿着擦碗布。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六个菜：红烧排骨冒着热气，清蒸鲈鱼泛着油光，还有翠绿的时蔬、金黄的炸藕盒，甚至特意做了道陈飞宇上次提过爱吃的醋溜土豆丝。
想到这是陈飞宇第一次正式登门，蒋燕的动作里带着几分刻意的郑重——毕竟那天晚上，若不是这个年轻人挺身而出，女儿恐怕早已落入胡逸尘的魔爪。
“叮咚——”门铃适时响起。
“来了来了！”蒋燕赶紧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小跑着打开防盗门。
门口，陈飞宇穿着深色夹克，手里拎着两盒包装精致的茶叶和一篮新鲜水果；苏岚则挽着陈飞宇的胳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阿姨，又见面了。”陈飞宇笑着打招呼，目光温和。
“哎哟小陈，快进来快进来！”蒋燕热情地侧身让开，接过陈飞宇手里的东西时还不忘念叨，“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呀。”
看着眼前这个英挺稳重的年轻人，心里早已没了当初的轻视，只剩下越看越满意的欢喜——若是女儿真能嫁给他，自己也就放心了。
刚换好鞋，蒋燕就一把拉过苏岚，上下打量着：“阿岚，让妈看看，瘦没瘦？”
说着便将女儿紧紧拥进怀里，眼眶一热，“那天晚上可把妈吓坏了……”
“妈，我没事了。”苏岚轻轻拍着母亲的背，柔声安慰道：“胡逸尘已经被抓了，都过去了。”
“那个畜生！”蒋燕咬牙骂了一句，又赶紧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不说这个了，快坐快坐。”
这时苏万兵从客厅走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飞宇来了？坐吧。”
苏万兵虽不像妻子那般外露，眼神里却满是赞许——这个年轻人在龙阳县的所作所为，自己都看在眼里。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蒋燕不停地给陈飞宇夹菜，餐盘里的菜堆得像座小山：“小陈，尝尝阿姨做的糖醋排骨，是阿岚从小爱吃的。”
“谢谢阿姨，您做的菜太香了。”陈飞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还是将碗里的菜一一吃掉。
苏岚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未来丈母娘的热情，还真是让陈飞宇有些招架不住啊。
席间，苏岚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沉重地问道：“妈，如今胡逸尘也进去了，您和叶阿姨……”
叶荷是胡逸尘的母亲，曾经和蒋燕是几十年的老姐妹。
蒋燕闻言长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说道：“唉，还能怎么样呢？关系尴尬得很。你叶阿姨已经主动从单位辞职了，说是没脸待下去。”
蒋燕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不提这些了，时间长了总会过去的。”
想起曾经一起逛超市市的亲密，再看看如今的形同陌路，蒋燕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苏万兵适时转移了话题，说道：“飞宇，明天就是表彰大会了。按照往年的惯例，省委组织部还会从受表彰的同志里选出十个先进个人代表发言，你最好提前准备一下，别到时候临时被点到，手忙脚乱的。”
陈飞宇自信一笑，说道：“谢谢苏叔叔提醒，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真要是临时上台，临场发挥也没问题。”
基层工作多年，当众讲话对陈飞宇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对了，”苏万兵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说道：“你们俩的恋情也该对外公布了，省得总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陈飞宇连忙接话：“苏叔叔放心，我们已经向市委何书记报备过了。”
按照规定，他们这种级别的干部恋爱，必须向组织如实汇报，这既是纪律要求，也是对彼此的负责。
接下来，苏万兵又与陈飞宇聊起了工作。
从龙阳县的改革试点谈到正阳县的发展规划，他结合自己多年的从政经验，叮嘱陈飞宇调任正阳县后该如何打开局面，如何平衡各方关系。
陈飞宇听得格外认真，不时点头回应，将这些宝贵的建议一一记在心里。
——
晚饭过后，陈飞宇和苏岚来到了夜色中的金灵市公园。
“飞宇，咱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安稳稳地散过步吧？”苏岚挽着陈飞宇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里满是幸福。
过去在龙阳县，不是忙着处理公务，就是应付各种突发状况，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刻。
“还真没有。”陈飞宇握紧苏岚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等以后结了婚，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逛。”
两人走到玄武湖畔，湖面在夜色中泛着粼粼波光。
陈飞宇停下脚步，轻轻抬起苏岚的下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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