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区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无数无辜百姓被牵连，稍有可疑便被投入大牢，严刑拷打，哀嚎声日夜不绝。
骨力行宫灯火通明，进出的将领面色凝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萨都的尸体被秘密安置，戒严令更是在第一波搜查一无所获之后被推向了极致。
宵禁提前，坊市封闭，所有居民被勒令待在家中，胆敢外出者格杀勿论。
蛮兵开始了新的一轮搜查，这次不再是砸门翻找，而是真正的“掘地三尺”。
成片的废墟被蛮兵用绳索套住，在号子声中硬生生拉倒，尘土遮天蔽日；可疑的巷道被彻底封死，堆满杂物；甚至连一些深井都被怀疑是密道入口，派人反复探查。
建州城，在骨力极力想要压下的恐惧之中，正经历着另一场更彻底的摧残。
死寂笼罩着每一条街道，只有蛮兵粗暴的吆喝，房屋倒塌的轰鸣和偶尔响起的凄厉惨叫声刺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百姓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残垣断壁之中，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引来灭顶之灾。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沉默中疯狂滋长、蔓延。
然而，真正的风暴中心，不在破败的街巷，而在骨力行宫的议事大殿。
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骨力高踞主位，他的手背上青筋虬结，死死扣着王座的兽首扶手。
骨力的下方，站着的不再仅仅是唯命是从的亲信将领，而是以老牌贵族代表图门亲王为首的几位实权人物。
图门亲王年逾五旬，须发花白，面容刚毅，鹰隼般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骨力，他身后几位同样面色不善。
“可汗！”图门亲王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压抑的质问，“全城戒严已逾三日，动静之大，前所未有。圣坛被毁，火光冲天，震动全城，这已是瞒不住的事实！”
图门亲王丝毫不给骨力面子，直接戳破了他极力想要掩盖的真相。
“如今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士兵们窃窃私语，皆言‘天罚’降临，神灵震怒！敢问可汗，圣坛究竟为何被毁？损失几何？萨都大巫师何在？为何城门守卫亲眼看着巫师大人已回建州，之后却再无人见过他现身？”
图门亲王身后的贵族们也纷纷附和，言辞虽保持恭敬，但眼神中的质疑与不满却如实质。
“亲王多虑了！”骨力强压着翻腾的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圣坛……确遭宵小破坏，但损失尚在可控。萨都巫师……正在闭关，施展秘法追查真凶踪迹！”
“些许流言，不过是商狗奸细散布，意在动摇我军心！本汗已严令彻查，再有妄议‘天罚’者，立斩无赦！”
骨力试图用惯常的威严和杀戮来压制。
“闭关？”
图门亲王身边的另一位壮硕贵族，苏赫巴鲁将军站了出来。
他性情耿直火爆，冷笑一声，“可汗！萨都巫师地位尊崇，圣坛乃我族此处南征根基！如此重大变故，仅以‘宵小破坏’、‘闭关’搪塞，恐怕难以服众！”
“末将手下儿郎，多有目睹圣坛惨状者，那绝非寻常破坏，而是……天崩地裂！还有传言，几天前萨都巫师……就已在圣坛废墟遇刺身亡！此事是真是假？还请可汗明示！否则军心溃散，后果不堪设想！”
苏赫巴鲁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军中将领特有的直率，也撕开了骨力最后一层遮羞布。
“苏赫巴鲁！你放肆！”骨力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指着苏赫巴鲁的鼻子，“谁给你的胆子妄议巫师生死？散播这等动摇军心的谣言，你想造反吗？！”
“末将不敢！”苏赫巴鲁梗着脖子，毫不退让，“末将只想知道真相！若萨都巫师安然无恙，请现身一见，流言自破！”
“若真有不测……那我等也好早做准备，稳定大局！如此遮遮掩掩，只会让恐慌蔓延，让敌人笑话！”
苏赫巴鲁说完，他身后的将领也隐隐骚动，显然这番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就在这剑拔弩张、僵持不下的时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尘土、脸上带着惊惶泪痕的胖子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正是被软禁在行宫偏殿的兀骨鲁！
“可汗！亲王！将军！不好了！瞒不住了！全城都知道了！”
兀骨鲁涕泪横流，扑倒在地，声音尖厉刺耳，。
萨都……萨都大巫师他……他真的死了！就在圣坛边上！脑袋……脑袋被开了个洞！好多人都看见了！现在外面都在传，是神灵降罪，是那些死去的商狗冤魂索命啊！我的府邸完了！圣坛完了！萨都大人也……呜呜呜……”
兀骨鲁的哭嚎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寂静的大殿中！
他本就是萨都的追随者，府邸的主人，此刻他这副崩溃模样亲口证实了萨都的死讯，比任何传言都更具冲击力！
图门亲王和苏赫巴鲁等贵族将领脸色骤变，惊骇地看向骨力。
骨力更是如遭重击，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死灰。
他好不容易瞒下的萨都死讯，在兀骨鲁这愚蠢的崩溃和贵族们的步步紧逼下，彻底瞒不住了。
“废物！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本汗杀了你！”骨力狂怒，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就要扑向兀骨鲁。
“可汗息怒！”图门亲王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拦住，声音同样带着震惊后的沉重，“当务之急已非惩处兀骨鲁！萨都大巫师……果真遇刺身亡了？！”
骨力握着金刀的手剧烈颤抖，看着图门亲王和周围所有贵族将领那震惊质疑，甚至隐含一丝恐惧的目光，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骨力颓然松手，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骨力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跌撞撞回到王座，他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带着一丝绝望的认命。“没错，巫师前几日在圣坛废墟……被……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妖法……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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