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
“好，那我就说了。”
“我们愿将粮食全部借出，但还请总督允准朝廷授予我们些许荣誉，以彰此功，封侯之事，想必朝廷可以考虑？”
“封侯？”
杨仪挑眉。
许平笑道：
“杨大人您如今为江东总督，正是新官上任。江东能平，大功一件。”
“如今又赈灾稳民心，又一功。待他日回朝，您封侯拜相那是指日可待。”
“我们哪敢肖想这种封赏，不过是给个名号，也好振奋一下江东士气嘛！”
朱显连连点头：
“正是正是。若四大家主能受封列侯，这江东世家与朝廷可就一条心了。”
杨仪不置可否：
“嗯，还有吗？”
四人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心中一定。
王泰清了清喉咙道：
“除此之外，小民还有一请求。江东盐铁之利丰厚，自古乃朝廷专营。我等愿助朝廷稳住江东，也想分忧此事。”
“不知可否请总督在朝中为我们四家美言，允我们一同参与江东盐铁经营？敝族上下愿尽力襄助。”
“盐铁生意？”杨仪眼睛微眯，“几位倒是好胃口啊。”
他语含讥诮，四家众人都听得出，却假装未闻，依旧堆笑以对。
陆铭嘿嘿一笑：
“总督何出此言。我等岂敢贪得？只是要运作盐铁，也需地方士绅协力。我们资财、渠道方面多少能出点力。”
杨仪“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只示意继续说。
许平便补充道：
“还有一件。本朝新占江东，大量官吏空缺，总督不如就地取材，从本地世家中选拔人才。”
“我四家子弟中，也不乏贤能之辈，若能效力朝廷，自当竭忠尽智。”
王泰忙道：
“说白了，就是求朝廷给我们几个引荐自家子弟出仕的名额。”
“只要杨大人点头，我们推举的人保管让您满意。让当地人治理地方，也是合情合理嘛。”
这三项要求！
封侯、盐铁分利、子弟出仕。
终于一五一十地摆到了桌面上。
说完后，陆铭等四人直直地望向杨仪，等待他的回应。
杨仪沉吟不语，手指轻叩几下桌案，似乎在考虑。
但心中，他早已是一片冰冷：好个狡诈的四大家族，张口就要封侯裂土，咬口就啃盐铁肥肉，还想安插人手到自己眼前。
胃口之大，简直要把整个江东一起吞了！
若换做旁人，在眼下灾情未彻底解除、急需粮草时，恐怕不得不屈从这四家勒索。
半晌，杨仪方缓缓出声：“诸位的条件，本督听明白了。”
陆铭堆起笑脸：“不知杨大人意下如何？”
杨仪忽地一笑，笑意直达眼底。
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踱步到堂中央，目光如电般逐一扫过面前的四人。
陆铭等见他突然起身，也讪讪站起，心里有些打鼓，这笑容让他们有点发毛。
只听杨仪轻声道：
“封侯……盐铁……出仕名额……好，好得很啊。”
话语虽然轻，可吐字极重，几位家主莫名地背脊发凉。
下一瞬，只见杨仪脸上笑容尽敛，猛然一拍桌案，厉声喝道：
“痴心妄想！”
这一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四大家主齐齐身形一抖。
陆铭脸上血色尽褪，勉强笑道：
“杨、杨大人，您这是何意？”
杨仪冷笑连连，直视陆铭：
“本督还想问问陆家主，你们几个何来的胆魄，在我面前狮子大开口？”
朱显张了张口，愤然道：
“杨大人，说好的借粮酬庸，你这——”
“不必演戏了！”
杨仪打断他：
“说穿了，你等今日肯‘借粮’，根本不是大义为民，而是眼见情势不利，想趁机勒索朝廷！”
陆铭忙摆手：“我们没有……”
“没有？”
杨仪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凌空一抖展开，上面赫然列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看看这上面都有谁！”
“陆府管事某某、朱府账房某某、许府旁支某某、王府门客某某……”
“这些名字，可都签在昨夜借粮榜上呢！”
四大家主乍见这名单，面色骤变。
陆铭失声道：“什么？”
杨仪冷冷道：
“昨夜你等不在场，你们那些旁支子弟、管家门客倒是跑得快，一个个巴巴地把粮食送到本督府中。”
“要不要我派人把他们请来，当面对质？看他们是不是奉了各位家主的命？”
说着，他啪地将名单摔在桌上，震得四人心头俱颤。
陆铭额头渗出冷汗！
他们本串联了很多附属小族，可没料到，居然连自己族中旁支或下属也有偷偷跑去献粮的！
这就难怪杨仪昨日便掌握了名单，当场翻脸不给那些人借据……
其中明显不乏自己四家的附庸！
此刻，他无话可说。
杨仪见他们默然，哼了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要本督替你们说吗？”
朱显硬着头皮道：
“总督既知我们麾下亦有人相助朝廷，那更应明白我等家族并非铁板一块……”
“没错，你等四家不过乌合之众，焉能与朝廷抗衡！”
杨仪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今日全城谁不知道，你们合谋囤粮拒赈，以牟私利？”
“本督若非念你们一族富贵延绵不易，昨夜就已下令抄家了！”
四位家主闻言皆如坠冰窟。
这杨仪，竟如此翻脸不认人，半点余地不留！
陆铭心下大怒，但情知不敢发作，强笑道：
“总督恕罪！若您坚持，我们愿不计回报奉上粮草，只求……”
“不必求。”
杨仪拂袖打断，声音冷若寒铁。
“现在谈求，晚了！”
他逼视着四人，一字一顿道：
“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本督即将被朝廷任命为江东总督，新官上任三把火，到时就先烧你们！抄家灭门，一个不留！”
此言一出，四大家主脸色顿作死灰。
陆铭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杨仪不容他们插话，续道：
“第二条路，三日之内，将你等家中囤积的所有粮草，无偿送至官府粮仓！”
“算是本督替江东百姓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你们可保富贵，也算破财消灾。”
大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朱显忽地冷笑一声，语带颤抖却强撑着道：
“杨……杨大人，当真好气魄！这是让我们把数十万斛粮白白送您？呵，这与明抢何异！”
王泰也咬牙道：
“总督不给个体面，也就算了，如此羞辱我们，未免欺人太甚！”
陆铭涨红了脸，双拳紧握，沉声道：
“杨仪，你别忘了，你现有的粮食只能支撑三月。三月之后，没有我们，看你如何向江东黎民交代！”
许平铁青着脸补道：
“到那时，别说借粮，我们就是把粮食倒江里喂鱼，也不会再借你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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